我湮灭在谎言中,渐渐跌入悬崖。不久前的那则关于我父母的报道在脑中盘旋,同时还有三叔和佳慧丑恶的面孔,连林逸白都在狞笑。
他们步步逼近,手握烫红的铁棍。我的身后就是万丈深渊,腰间有黑色的雾盘旋着,我的身子也在急速旋转,眼前的黑我蒙住我的双眼,我看见他们逼近的速度变快,不容置疑的往下跳下去。
我看见我身边的黑雾化作程子昂,他拦腰抱起我,将我送到安全地区。
“啊!”我面如土色,掀开被子下床。我已经回到家里,不是那个充满阴谋的家里,是我最清新,最自然的家,这里有我们的全家福,有我父母的衣物,有我从小到大的回忆,有我新养的小猫。
它跑到我的床上来,亲昵地蹭我的手背,我的心像是巧克力被完全融化,我抱着它,很宠爱的抚摸它的毛。
“以后我带着你生活。”它听话的来回走动,撒娇般的向我卖乖。
“乖。”它越发放肆,钻到我怀里来,在我身上乱蹭,闹得我的衣服上全是碎毛。
门外有脚步声,我立刻钻进被窝,连带着小猫一起埋进被窝里。
“行了,别装了,我都看见你醒了。”这声音明显不是林逸白,难道?我从床上弹起来,见鬼似的看着程子昂,我们家猫确实听话的跑到他的脚下,我气得追下床,指着那只猫简直七窍生烟。
“你不能这样的,真的是忘恩负义诶。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样背叛我么?他是谁?我又是谁!”我温柔的点下它毛茸茸的脑袋。
程子昂把它捞起来,转头对着门外像对老朋友打招呼。
“瓶子,进来。”我看见一条黄色的狗慢悠悠的走进来,还对我摇尾巴。它真的跟阿黄一模一样,只不过过于懒散,不想阿黄一样机灵好动。
我几下走过去,蹲下来摸摸它小巧的头。那只猫挣脱程子昂的怀抱,过来蹭瓶子,结果差点被瓶子反咬一口。它躲在桌子底下,瓶子就在一旁守着,有一股非得等它出来的执拗劲。
我被逗笑,问程子昂瓶子哪儿来的,他很认真的跟我说:“从它妈肚子里来的。”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大笑,这种回答见怪不怪,但配他,莫名多些喜感。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我消停了,盘腿坐在床上,剥开新鲜的桔子给他一半。他坐到我身边,接过橘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当然是骑自行车跟来的喽!”他将手臂叠交在脑后,舒服的躺下去。
“那你就是跟踪狂喽!”我不饶人,打趣他。他难得的没跟我吵起来,而是安静的闭上双眼。
我口渴难耐,下床去倒水喝。家里的灰尘堆积的还不算多,但也是有些不干净。
“林逸白呢?他怎么没来?”我突然想起他,就拿着扫帚,无意中问起来。
“啊!那个叫什么简安的,好像也出车祸了,警察打电话过来通知林逸白,他就走了呗。”
“哦。”我问了不如不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句只会让我的心撕开更大的口子,汩汩地向外流血。
“既然都来了,就帮我收拾收拾吧。”我装作无所谓,强硬的把他拽起来,塞给他一把扫帚,让他去清扫。
“我又不是你的清洁工。”他心里的不情愿全在脸上体现。
我边把他推进里屋,边好言相劝:“大少爷,您今天就当下我的清洁工成么?快点,我还得回去呢。开学的日子都快到了,我得准备准备。”
他转身对我很有礼貌的笑:“成,我今天就去当你的专属清洁工。不过你得喂饱瓶子。”
“我连带着喂饱你都没问题。”我端着水盆走出家门,到井里去打水,嘱咐他扫干净点。
大块的石头压在井上,水龙头已经锈迹斑驳。我费力的压下开关,才得到清澈的水。我记得我妈以前也像这样,回家后满手都是黄色的锈。
管理这口井的,是村头的老先生,以前教过我们数学,现在估计退休了。我端着水往回走,看地下泥泞的道路知道我睡着的时间下过很大的雨,可照样还是有闹腾的孩子在地上踩小水凼,溅的到处都是。我摇摇头,谁都知道到这坑坑洼洼地方的小鞋印就是孩子们玩耍的痕迹。
“我来。”我刚走进我们家的小院子里,程子昂就接过水,倒出部分到另一个盆里。
“走,擦东西去。”他递给我一块抹布,端着一盆水稳稳当当的走在前面。
我微微一笑,这种日子真的还不错。
他熟练地将说上的东西收拾到一侧,然后有条不紊地擦起来。这绝对不是天赋,是长期做家务练出来的。我觉得奇怪,这年头哪家不是心疼自己孩子跟心疼什么似的,怎么会舍得让孩子整天干家务。
我试探性的开口:“程子昂,你怎么擦的这么好啊?有什么诀窍么?”他还是盯着陈旧的桌子,专心擦着:“我经常去医院里照顾老人,帮他们收拾东西,所以这点活我经常干。”
“啊?你干嘛去医院里做这种事情?你没父母的么?”我说话很直,他直接狠狠瞪我一眼。
“我这叫锻炼,你懂么?我爸经常出差,我妈又去了美国,我家里只剩下我和我妹妹。管家照顾我妹妹都够呛,就没闲功夫来管我。再说,做好事有好报嘛!”他说的轻快,我大抵知道他的家庭跟林逸白一样,都是深藏不漏。
“嘿嘿,也是。”我傻乎乎的笑着,擦着屋里的物品,生怕毁损一点点。
“你妹妹多大?”我实在无聊,继续和他搭话。
“5岁。”
“她很调皮么?”
“不是,但她对一切都很挑剔。”
“你没有哥哥么?”
“有,他已经就业了,跟我一样大。”我感到不可置信,他哥哥都已经就业了,他又和我一样大,那不就是:“你哥刚满18就就业了么?”
“是啊,我们家里都这样。在户口本上改下年龄就够了。我也一样,上完高中就得去经营公司。”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吧,你才多大,的上学也不上!那不就错过谈恋爱的时候了。”我蠢蠢的说出这句话,他却满脸鄙夷。
“是啊是啊,找不着女朋友。要不你嫁给我啊。”
“你给我正经点。不过说实话我得思考思考。”
“诶,我长这么帅你还要思考,直接嫁了呗。”
“那不行,万一被骗怎么办?”
“被骗更好,骗完你就是我的了。”
“你给我站住!”
“你别动手!”
……
那个下午我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情,也闹腾了很久,直到最后气喘吁吁的喝着水才想起我没去参与我父母的葬礼,我用胳膊肘捣了一下正在喝水的他,神经兮兮的问:“你知道我爸妈葬在哪儿的么?”
他表示无能为力,我白了他一眼,在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三叔。“三叔?能来接我么?我想回去?”电话打通后我就直接焦急地询问,可那边始终保持沉默,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三叔,三叔!”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看来是在某个有回音的地方。我耐心的等待着,只要电话不挂掉。
“啊!”隔着电话传来凄惨的叫声,赫然是三叔,他口齿不清的喊着我和林逸白的名字,我感到事态危急,越加焦急的催促三叔快接电话,可飘来的只有三叔的叫声,后来有气无力的呼唤声。
电话传来忙音。我又打电话给林逸白,这次接电话的,是简安。
“喂!林逸白!你爸……”
“是舒畔吧!我是简安!林逸白已经去美国了,你说他爸怎么了?”
我的耳边又开始嗡嗡直叫,意识再一次开始模糊。他已经去美国了?不是说要陪着我的么?他去了美国我该怎么办?只身一人在这社会里我该怎么办?我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正如我心中那棵树,彻底连根拔掉,伤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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