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我临时给你们做了些菜,不知道合不合胃口。”我接过她手中的盘子,看她莫名其妙的往里探的眼神。不只是她一个人奇怪,这个宅子里的所有人都好像是为了取得林逸白的夸赞,我记得管家也曾用相似的眼神盯着林逸白。
“林妈,谢谢。”她对于我的答复毫不关心,搓着双手期待着。我端着菜关上门,感觉宅子里所有人都奇怪。从我踏进宅子里就察觉到不对劲,所有人说话都小心谨慎,所有人都在寻别人开心,他们的命就想专为他人定做,任由差事。不像我们村上,畅所欲言。
“饭来了啊。”林逸白抢过我手中的盘子,端到木桌上,打开电视播到新闻。我知道爱国应该关注时事,但我真的不喜欢看乏味又漫长的新闻联播,吵着让他换台。
他被我闹得不行,换到当日的实时新闻。我白他一眼,这和新闻联播有什么区别。
我吃着饭,突然地压抑感久久不散。心脏抽痛的感觉蔓延开来,我丢掉碗筷捂住心口,大口大口的疏导新鲜的空气进入我的体内。
“下面为您插播一条新闻,在xx路段发生一起重大车祸,一辆无人驾驶的汽车和一辆运货的小汽车相撞造成2人死亡。目前警方正在调查此次车祸的原因,2名死者名为舒浩烟和徐燕,请家属听到这则消息迅速联系警局,警局电话为……”
我的头脑嗡的乱了,全都乱了,接连着我的心脏都漏了节拍。我看着电视屏幕上我与父母的照片忽然喘不了气,眼前被黑暗所侵蚀,却在被覆灭的时候返回光明,依旧是我与父母的照片。
我记起今早我妈还拧过我的耳朵,还临时嘱咐我听话,我爸昨晚还跟我说,他会给在繁华地区给我买栋豪宅,我应和着,说会期待。
汽车相撞的视频在我的脑袋里重播,尘土飞扬,在一瞬间带我我父母的灵魂。
“这是假的。”我没底气的镇定让林逸白惊奇,他晃动我的身体,一遍遍的催促我:“他们是你的父母,他们就是你的父母,你看电视上的画面,是你们的全家福。”
“够了!你们都在骗我!”我拼命地封住他的口,用被撕裂的心跟他对抗。
“你们都在骗我,世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我的父母!别跟我说什么道理,我不相信就是不相信。”我执拗的脾气又上来,烦躁的关掉电视,爬上林逸白的床。房间黑色的格调像是专为我定制,恐惧蒙上我的内心,酸涩的眼泪夺眶而出,尽管我不想哭。
每年春天我们都会去拍全家福,我妈说那是保平安的。今年也如此,那天我特地跑到林逸远家去告诉他和三婶。
我记得我穿着新衣服去照相馆,拼命张开我的嘴巴,笑到最大限度露出我的一口白牙。现在这种全家幸福的照片竟然被摆到这种地方,作为寻找家属的告示。
我抽泣的声音将紧缩眉头的林逸白招来,他也坐进被子里,让我趴在他的腿上。我绝望的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真的毫不夸张。
我想要吐尽我心中的伤痛,可这是徒劳,事实证明泪水是由心底而发的,一阵的心痛过后又回来一阵,就这样断断续续,我的记忆里隐藏着的关于他们的片段铸成利剑,穿透我的心。
“今早还是好好的。”我的眼泪从眼角划出,顺着脸颊坠落。
“你还有我。我可以照顾你。”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温柔的语气引得我一阵酸涩,大滴的眼泪浸湿被子。
“我没了父母。”我忽然体会到我与他初遇时他略带苦涩的样子,“和你一样。”我惨淡一笑,昏暗的灯光打在我脸上,将我失神的样子毫无遗漏的在他面前展现出来。
他还是抚摸着我的头发,愈加放缓,和我一起承受这悲伤。
“快,快,小畔,你父母出车祸了!”三叔火急火燎的扯着嗓子叫我,我也用早已沙哑的声音答应。
林逸白想扶我,却被我推开。我不能够让他同情我,以后还得陪他一起经历风雨的我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我还有林逸白,没事,我还有林逸白陪我。
我坚定心中的信念,对他笑笑,劝他放心。他看着我还是不放心,强行把我扶起来,拥在怀里。
“我陪你一起去医院?”他不停抚摸着我的后背,帮我调理情绪。
“林逸白,你别跟过来。我自己跟三叔去,你陪着佳慧小姐。”我推开他,跌跌撞撞的走进洗手间,用冷水快速的冲洗整个脸,包括我哭红的眼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晃不过神来。
“没事,没事。”我需要鼓励,这种鼓励只能来自于我的内心,来自我对生活的希望。
我跟随三叔驾车赶到警察局,光跟警察询问车祸信息就花了很长时间,我等得心急如焚,四处询问我父母的遗体在何处。
一位年轻的军官看我着急,告诉我已经送到医院里,我就请他带我去。
此时时钟早已指过十二点,朗月当空,更深露重,我就在去医院的路上看着路边的景色,默默不语。我感觉到疲倦,从我哭完之后,我突然厌倦和人对话。
我想起我们家养的那只乖巧的狗,它陪着我长大,陪着我在院子里乱跑。那种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
医院离警局不远,区区十分钟就已经看见远处亮堂的灯,挂着急诊两个大字。我尽全力跑到医院前台,告诉她我父母的姓名,让她告诉我他们的尸体在哪里。
谁知道,她翻完整个白色的小册子,然后满不在乎的告诉我:“对不起。你的父母是出了车祸,面目全非,鉴于你还是个小孩子,暂时不能够给你看。”
我刚准备问她,就听见手机振动的声音,她满面春风的过去接响电话,对着话筒说着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
我趁这段时间,调整呼吸,其实我的脾气就快要发作,但我妈说过要忍,我也就站在前台前面忍气吞声。她接完自己的电话,嘴角扬起的笑意在我眼里越加刺眼。
“大姐姐,我想见我父母一面,为什么不能够让我见呢?”她像是看见外星人,说话的语气也加重几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说不让你看就不让你看呗!再说,你这尸体明天早上就要运走了,就要运到殡仪馆被火化了。火化你懂么?就是说你爸妈不会再回来。真是缺心眼儿,走走走,我这都要下班了。”我被推搡着往外面走。
我还在忍着,拼命咬牙忍着,我不能再惹出乱子,这次真的不会有人给我收尾。
三叔很快赶来,我抬头问他为什么我不能见我的父母,他的回答和那位护士大同小异,都是为我着想,说我看完这些场面影响生命健康。
我脚下一个不稳,踉跄的摔到地上。三叔过来扶我,我也像推开林逸白那样推开他。
这就是我忍让的结果,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何曾知道我想要的只是见他们最后一眼。
不知为何,我开始憎恨三叔,开始憎恨所有,咬牙切齿的恨。我变得如此可怕,变得面目狰狞。
三叔不放心林逸白和佳慧,说是要把他们接来。我没力气再回答,默认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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