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浅对南城说,这是患了风寒,过几日就好。
南城在第一次寒气发作之后信以为真的点头。第二次第三次,半信半疑的应答。第五次第六次,不吭声,只是沉默。
慕浅也知道,如此拙劣的说辞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平澜无波的混过去。她只是想拖的再久一点,让南城更晚意识到实情。
即使压制着这种想法,慕浅还是在心底揣着七分的忧虑。如果再这样昏迷拖累下去,她担心南城会抛下她不管,独自求生。那自己就真的是死路一条。
不要说她生性多疑。将心比心,自己都曾不止一次的想要扔下南城,只是被不断的压制下来,时日一长,若是走不出去山林,她也说不准还会不会带着南城。
如今情况更恶劣,现在每日几乎赶不了多少路。最开始的两天,只是晚间中午个发作一次,接下来的两天一日发作四五次,每隔两三个时辰就开始体若寒冰,自丹田气海处寒气上涌,一到这个时候慕浅就几乎完全陷入昏迷状态。
就算南城秉性憨厚善良,重情重义,自己有顶着未过门妻子的头衔,但人心隔肚皮。南城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又如何带着一个不知因何至此,病情日益加重的人,在这严苛的环境中绝处逢生?
说到底,还是无法全心全意的信任。
南城自然不知道慕浅在心底的小算盘。
这几日,只要慕浅病发,南城停下来生火,解开衣襟,将慕浅拥在里,以体温缓解。
晚上有凉风气温低还好一些,白日里晌午酷暑难当,生着火,彼此间又紧紧相贴。饶是慕浅体温寒凉,拥在怀里能稍微消解一部分热意,但南城的额头鼻尖脸侧还是挂满汗珠,后背衣襟晕湿了一大片。
汗水沿着紧实不含丝毫赘肉的背脊滑下,流到伤口处,总是刺的南城眉头轻皱。
即便如此,还是不肯有半分松手。
南城能察觉出来这根本就不是慕浅轻描淡写所说的风寒之症,症状诡异且来势汹汹,越来越有加重的趋势,现在一天下来,慕浅只有很少的几个时辰尚能保持清醒。
他也不拆穿,慕浅每每敷衍,他就沉默着,心底酸酸涩涩又怜又很的情绪涌上来,在喉咙处堵着,发不出声来。
怜的是慕姑娘通情达理,怕自己担心而一遍遍强调“过几日就好”。
恨的是自己如此无能,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周。
不知不觉中,南城已经在潜意识中将慕浅划成了“自己的女人”,还有——时时刻刻都能将慕浅的一切举动美化,自说自话还能自圆其说。
晚间,南城和慕浅已经合成一张床睡。多半半夜时,慕浅寒气又会凶猛的发作。
南城第一次看见抱着外衣合着眼,早早躺在自己这张藤床的慕浅,不可抑制的红了脸。
转身添了根小木枝,吸气呼气平复了好久的情绪,才终于背对着慕浅,也不敢转头。
“慕。。姑娘,我。。那个。。也睡。。了。。。,你。。你。。”话语出口,又结巴成一片。
半天没听见回声,南城纳罕的回过头来,才发现慕浅已经入眠,脸色苍白如雪,嘴唇干裂,短短几天里,原本圆圆的脸又消瘦了一大圈。
南城回望着,目光比身后朦胧的火光还要柔和。
快速把把身上烤的暖暖的,南城转身走向藤床,在慕浅身侧躺下。
纵然现在没在寒气发作期间,慕浅的体温依旧带着凉气。似乎是感受到身后有热源靠近,慕浅向后靠了靠身子,眉头的褶印也淡了不少。
无论纳入怀中多少次,南城最开始总会四肢僵硬的不知道往何处放才好。
又是努力的吸气呼气,平复心跳,南城随后才眼神坚决,手却在不断颤抖着横在慕浅腰间。
慕浅已经可以习以为常,面不改色的从南城怀里睁眼,开始新一天颠簸与折磨。寒气每发作一次,气力便弱上一分,连日下来,即便醒着也没有说话的想法和力气。
这已经是坠下山崖后的第十二天,满山遍野还是青翠欲滴的苍莽山林,山峦起伏望不尽的山谷河地,蜿蜒的让人绝望。
与慕浅奄奄一息的病态相比,南城却一日比一日的好转起来,骨折处恢复程度快的令人咋舌,连背后几度挣开的伤口都停止发炎,开始结痂。
淑敏当初给的玉肌膏早就被用光,奇怪的是,南城的伤口开始好转却似乎发生在停药之后。
慕浅觉得南城身上的谜团太多,而且是越来越多。
魔道几大势力齐齐的瞄上具有“南城”姓名的人,小扶风和死人妖阴风锡更是联盟后结合正道势力来苦心搜寻。
就算此南城非“南城”,南木头本身就已经是一个谜团。
明明是平平无奇三流水准的功夫却在茶馆截住尚未失去功力的自己的手腕,在酒楼按住高手中高手的醉汉肩膀,而且是在对方明明使了内力的情况下。
青儿第一回在客栈下的**香,自己在杜府连喂了十包的迷药无效且不说,就连杀手锏“幻香”也是加上自己动用了武力也没撑过一晚。
骆凌烟的接风宴上,有如同完全变了一个人,气势迫人,针锋相对。事后问起,却又什么都不记得。
慕浅有气无力的趴在南城宽阔且坚实的背上,一边汲取着温度,一边忍着头痛慢慢的想着。
由于爬犁已经拖拽的不成样子,自己又需要南城来暖身子,这才相想出折中的办法——让南城背着。
南城的背脊宽阔,趴伏在上面,稳稳当当,即便走起路来感觉不出丝毫颠簸。慕浅将侧脸贴在背上,鼻端萦绕着淡淡的汗湿气和青草交杂的气息,算不上好闻,却让慕浅莫名的感到心安。
从年幼起就开始刀尖上舔血的生活,父女天伦,承欢膝下,那是一辈子的奢望。
偶尔看见总教山下村子里哪家农夫一手提着镐头,一手在背后托着趴在背后已经睡熟,满脸蹭着泥巴的孩子,在夕阳余晖中,慢慢沿着田埂往家走。心里就算什么都不想,也没有感触,却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会站着看一会儿,看完觉得那晚的烤鸡都格外香。
现在是不是有一点像?嘴角不自觉的慢慢翘起,慕浅将眉眼有贴近后背一些,南城厚重有力的心跳,透过胸膛,在耳边回荡再回荡。
思绪又开始变得模模糊糊起来,如今能保持清醒的时刻已经是少之又少。
费力的睁开眼抬头看看,余日跌落山头溅起的漫天霞光,四围山色,一鞭残照。
明天是个好天气啊!慕浅轻轻感叹。
眼皮越来越沉重,牙齿开始冷的发颤。
突然间,如同春雷惊破,模模糊糊像隔了雾气般,听见南城兴奋的声音,在耳边跌宕。
“慕姑娘,你看,村落!是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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