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透不出星星的余晖,正如一个人沉闷的心情。
掩了宫门,慕容贞重新回到熟悉的寝殿,房内的摆设用具一律擦洗的干干净净,一丝灰尘也没有。坐在床榻上,莫名的安全感漫上心头。
孟夫人端了饭菜给女儿送来,一路辛苦,回来后更是滴水未进,还好虞关提早让御膳房准备了她喜欢的食物。慕容贞赶紧接过来,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无奈的笑了笑:“这肯定是虞关准备的,娘,我一点都不饿呢。”
“阿贞,方才没有问你,怎么那么着急拉着我回来?皇上说了什么?”孟夫人有点担忧,魏国皇帝和自己这个女儿,必定有过很多过往,可是,她不希望贞儿爱上皇帝……
慕容贞皱皱眉头,转过身子:“没说什么,放心好了,我是为和亲而来,他不会为难我们。”
“你是不是喜欢皇帝?”
“我,我不知道……或许,是喜欢吧,可是盛哥说过……”一阵支支吾吾,却又想,母亲是这世上自己最亲近的人,有什么好隐瞒?或许母亲可以给自己一些启发也说不定。出乎意料的是,孟夫人只是叹了口气,便一言不发的回了房间。
看来母亲也不希望自己爱上燕国的敌人,可是自己,偏偏是爱了,该怎么办?一滴泪划过脸颊,一颗心支离破碎,谁是谁非,何去何从?
与紫极殿的少有的安静截然不同,昭阳殿中,尽是摔砸之声,只见贺兰嫣抓紧了衣角,咬牙切齿道:“世间男子皆薄幸,他当初爱的,不过是一副皮囊!我恨他!”“夫人别这么说,当心被人听了去,料那慕容贞也得不了多久的圣宠,她可是不及夫人半分美貌呢!”名唤碧落的侍女劝道,她从小服侍贺兰嫣,这中间的故事,又怎么会不清楚?
那时的拓跋珪,只是个落难王子,随母亲贺兰太后逃难到贺兰部,第一眼见到贺兰夫人,就被她的美貌深深迷住,当着部落里那么多人的面,不顾及贺兰太后的反对,硬是说长大后要娶这位比自己大几岁的姨母。只是那时年纪还小,等他十五岁即代王位,立志复国时,贺兰夫人已经嫁了人。时至今日,碧落仍然记得,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年轻气盛的魏王拓跋珪命人把夫人带到他的毡房,迫不及待的占有了她,甚至为此,杀了她新婚的丈夫……
碧落不明白,主子心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这位强娶她的皇帝,还是那个短命的新婚丈夫。只知道如今,主子必须为了二皇子争得一席之地。也许深宫之中,没有爱情……
自从那一次参拜过后,拓跋珪从未踏入紫极殿一步,亦从未给这所谓的和亲公主任何封号。慕容贞也从不出宫门一步,仿佛她没有回来,她还在燕国。他以为,她是真的不爱他,只想,给她考虑的时间。
平城的天越来越热了,午后倒还凉快些,慕容贞百无聊赖的坐在秋千上看书,夕阳透过树梢,投下斑驳的影子,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眯起眼睛,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拓跋觚在树下教她念书写字的日子,那本曾一同读过的《诗经》,和拓跋大哥一样,再也找不到了。一同丢失的,还有那颗单纯的心……
“皇上,这都到紫极殿了,不让小的先通报一声?”林何抬头问皇上,唉,皇上对贞夫人的一片痴心,他都看在眼里,皇上,何曾对一名女子如此宽容过?
“不必了,朕,只是想看看她。”若是通报了,只会让她突然变得不自在,他只想,看到她轻松愉快的样子。
她晃在秋千上,居然还打起盹来来,时不时的皱皱眉头,挠挠痒,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子,却是拓跋珪眼中的稀世珍宝。他抚上她的脸,这些日子,他为朝中政事忙的焦头烂额,真实的体会到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可是贞儿,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的心?非得让我丧失对你所有的好感吗?
睁开眼睛,便看到那一抹明黄,她差一点就从秋千上滚落下去:“皇,皇上,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咳咳,参见皇上。”
“免礼,怎么,朕吓到你了?”听到她咳嗽,拓跋珪赶紧给她拍拍背。“没有。”方才的确是吓了一跳,怎么刚一睁开眼就看到皇上,他若是知道自己刚才在想谁,一定会大发雷霆,还好,自己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她的眼神躲躲闪闪,她到底,在想什么?
“那就好,林何,吩咐下去,朕今晚要在紫极殿歇着。”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落在慕容贞心坎上,在紫极殿歇着,还让林何吩咐下去,难不成,他要自己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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