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梯上下来,保姆兰姨止不住的碎碎唠叨:“怎么办啊!少爷就是不下来吃饭。老爷,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欧阳先生端坐在餐桌边,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阿兰,阿飞肚子饿了自然会下来……白小姐,我们先吃吧。”
“……啊?”把嘴里的红烧带鱼段生咽下去,我赶紧回答,“我已经在吃了。”
欧阳先生似乎有一刹那的惊讶。
倒是兰姨开始向我抱怨起来:“白小姐!你倒是吃得起劲了!我问你,你是不是欺负少爷了?”
看着眼前凶巴巴一副兴师问罪状的中年妇女,我很难想象她就是那个在医学院里和蔼地对我微笑着说“你愿意当家庭教师吗”的太太。
“阿兰!”欧阳先生难得地为我辩护了,“既然白小姐已经是阿飞的家庭教师了,在学术上要求严格也是应该的。倒是白小姐——”
欧阳先生面朝着我坐的方向,一脸认真,我也只好暂时放弃了美好的食物安静地等待接下来的问话。
“你们出门才不到十三分钟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赢了阿飞?”
“是。我们去了对面的王氏医馆,正好碰到两个上门看病的病人……嗯,然后就分了胜负。”
“那,”他迟疑地说道,“那你在和阿飞比试针法的时候,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歪着头,想了想,如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说实话,他今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他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具体?”
我认真想了想,组织着语言道:“据我的观察,不论是他的下针、针法、习惯动作,甚至是左撇子的运用,都似乎是在刻意模仿某个人一样。明明并不是左撇子,却坚持使用左手操作,以至下针不够稳,进行难度大的操作时易出现偏差。要知道,人体穴位是很重要的,丝毫的误差,或许就回导致严重的后果……”
话未说完,我忽然戛然而止了。欧阳先生突然脸色有些发白的放下了碗筷,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席位。神色——似乎还有些悲戚。
呃,我似乎说错话了。
我果然是说错话了。
我默然看着他摸索着楼梯扶手一步步上了楼。空落落的桌位前,摆着丰盛晚餐的盘碟内还冒着热气和香味。
兰姨动了动嘴唇想要劝慰一番,但最终还是垂下了头,没有说话。
直到老先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楼上某间房间的门被轻轻关上,兰姨才走到我身前,将盛好的一碗紫菜蛋汤放在我面前的桌上,一边责备道:“哎呀,白小姐,不是我说你,你说话的用词就不能委婉点吗?好歹也照顾一下老先生的心情呀!”
“啊?”我下意识地发出一个单音节。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兰姨颇有些忿忿地道,“老先生的眼睛还好好的时候,小少爷的医术可是老爷手把手教大的,从小到大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你倒好,几句话就给全盘否定了。你知道你刚才说得有多无礼吗?简直就像是在数落他教得不对一样!你知道你在这儿的待遇有多好吗,包吃包住,这可都是老爷的吩咐——”
“可我来的时候,你也没告诉我呀。”
“那现在你知道了吧!”
“是是——知道啦——”稍撇了下嘴,然后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
在兰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注视下,我快速解决完了自己的晚餐然后用纸巾擦了擦嘴,坦然离开了餐厅。
眼底却不由自主地泄露出了一丝笑意。
其实我是知道的。
欧阳森,医学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不论是在中医学界还是西医学界,都极富盛誉。
从刚来到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开始,就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这个在世界医学领域响彻了将近五十年的名字。这个严肃到一丝不苟的人。这个深居简出从不在任何媒体面前露面的人。就是这样的一个神秘的人,一直扮演着一个令人们无法置信的传奇教师的角色。
我也知道这是份很难得的工作。
之前一年在医学院的工作虽然也收入颇丰,然而与形形色色的人打着除医术以外的交道,从来都不是我擅长的事情。我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亲人,也不像从前那样有最值得信赖的人帮我推开一切烦心的事情。那些色迷迷的中年大叔让我作呕,而那些明目张胆的老头子更让我有一种想要出手打人的冲动。
一边感慨这个时代的如此开放,一边头疼地问自己: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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