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无声无息的从窗棂外飘落进来,我回头的时候,发现屋子里低矮的玻璃茶几上,不知何时多了碟红莹莹的樱桃,看那水色,显然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在这家疗养院的后面,有一片偌大的林子,林子里面种的,全是这种樱桃。早前樱桃花开的时候,我就听那个负责照顾我的女护工说,这种樱桃跟现在世面上卖的本土樱桃有所不同,它源自国外,不仅无籽,还甘美可口;只不过,它具体是从哪个国家移栽过来的,因为我那段时间的听力不是太好,所以没听明白。
万幸的是,最近我发现自己的听力好了许多,偶尔的时候,连那些女护工之间的悄悄话,我也能隐约的听到一点儿。这不,就在今天,就在刚才,我坐在窗前发呆的时候,我还听见了窗外细雨簌簌的声响;虽然,谈不上听得很清晰。
年前去医院复查,医生还说我的脊柱恢复得不好,今早夏志远又过来带我去检查,医生却告诉他这三个月来的矫正工作做得不错;我想,也许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有多久了?像这样远离人群的生活,我过了有多久了?有时候我真的不太记得。日复一日的,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然后就是做各种器械上的保健和修复,好像,我也不需要去记得。
夏志远说,等我完完全全的康复了,他就带我去看南京长江大桥;因为南京长江大桥这个地方,曾在我小学念过的课本上出现过。
窗外的细雨落了没一会儿,周遭已然暮色四合。今天因为去医院复查的关系,帮我做复健的那个帅哥没来,坐了一整天了,小腿肚上肌肉麻麻的,现在好不容易想起来该去外边走走,却又突然下雨了。
依稀记得,一年半前,我在医院里醒来的那一天,也是这样落雨的天气,浑身的伤痛令我无法动弹,只能被人裹成一只僵硬的粽子躺在病床上,偶尔转动一下眼珠,用眼神示意夏志远我饿了,或者渴了。
在日本接受各种手术治疗的那半年,是我有生以来最无奈,最难堪,最心酸的一段日子,因为吃喝拉撒全靠夏志远给我找来的护工们一手包办。我的颅骨损伤,导致我的听力下降,我的肝脏破裂和脊柱变形,在分别做了修复和矫正手术以后,我的身体长期感到不适;除此之外,医生还在我的脸上动了刀,用夏志远的话来说,我这还没出嫁呢,他得把我原本就拥有的“嫁妆”全都找回来。
在这个世界上,若说我最不想承谁的情,那个人非夏志远莫属,可无奈的是,那段时间我又非得承他这份情不可。纵然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一度感觉生无所恋,心灰意冷;可我最终还是想明白了,我其实并没有自杀,或者说是轻生的权利。生命诚可贵——人,不能那么矫情!
我承了夏志远的情,一承就承到了现在。想到这里,我又觉着心烦了。一年前因为我的身体有所好转,夏志远就把接回国,接到了这家疗养院里住下,我不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事,我姐韩欢是否知道,反正这么长时间了,我从未见过除了夏志远和他的那些保镖之外的任何一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