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本来就不富裕,加上养母摔断了腿,不仅无法再下地劳作,还得让人日夜伺候,导致家里劳动力不足,总收入急剧锐减,生活再一次陷入了困顿之中。
一九九三年夏,跟我一道参加高考的长紫或许是因为受了家庭环境的影响,连个最普通的专科都没捞着,名落孙山,终于还是回家务了农。
大学高昂的学费让我望而却步,我跟养父说我想去沿海打工,无奈养父不同意,他背着我偷偷的将家里养的牲口全都卖光了,左拼右凑的又借了些钱,执意要送我去念大学。
当时我明知道倘若我真去念了大学,于家里而言肯定是雪上加霜的。可是一来我实在是不想忤逆一直以来都对我满怀期望的养父母;二来我自己本身,我实在是很想逃离这个令我夜夜做噩梦的地方。是故,我最终还是背上行囊远赴千里求学去了。
倘若不出人头地,我誓不罢休!
从小寄人篱下的生活,练就了我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我纵然不是学校里成绩最好的学生,但凭借着麻利的嘴皮子功夫,大学里还是有许多人乐意跟我打交道的,包括我的老师。
跟许多人做朋友有一个最直观的好处,那就是:无论是“勤工俭学”,还是“贫困助学”,诸如此类的推荐名单上都有我;谁让旁人一看我的穿着,就知道我很穷呢!帮人得帮到实处不是?
说我虚伪也好,装逼也罢,那时候我觉得只要能拿到钱,什么都好说。
刚进大学的头两年,我在我的老师和同学的眼里,是勤奋踏实的,是乐观进取的,可事实上,谁也不知道,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我的整个儿身心,早已被仇恨掩埋,腐烂得露骨。
我痛恨那些逼我干下那件龌蹉事儿的人,我痛恨我自己——那个平生跟我素未有过任何过节,花样般的清丽少年,活鲜鲜的死于我手;而待我犹如亲生,我最爱戴尊敬的养母,她的腿也毁于我手。
我自知罪责难恕,无法弥补;故而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一刻,打从心眼里感到舒坦过。
我不止一次的暗暗在心里告诫自己:陆长安,终有一天,你一定要让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活得跟你一样,生不如死!
机会,从来都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
那年我刚满十九岁,上大二,九月刚开学不久,有一天老实巴交的养父突然一个人千里迢迢的跑到学校里来找我。当时我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儿,忙慌跟老师告了假,跟在急匆匆的养父身后奔出来,便见学校门口停着一辆看似高档的黑色加长型轿车。
养父满脑门的汗,他拉着我的手,磕磕巴巴的说:“那啥……长……长安哪,你……你爸,你爸找你来了。”
“啊?”我挑眉愣了一下,下一秒哭笑不得。我说:“我知道啊,您不是见着我了吗?”我一边说,一边心想这老头真逗,想我了就想我了呗,干嘛还非得强调什么“你爸”,莫不是年纪大了,生怕我不记得您是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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