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从这一年开始,我发觉自己越来越心疼这些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我甚至曾经跟我的养父养母提过,说我要退学。只可惜,他们俩坚决不同意。
当时我还纳闷,怎么长蓝说要退学,他们俩答应得那么爽快,到了我这儿,就不行了呢?长蓝跟我,谁是亲生的,谁是领养的,莫非是他们俩带了点儿年纪,糊涂得分不清?
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周末放学回来,在村口撞见我养父跟村里的男人们叼着烟斗蹲在老槐树下闲聊。当时他们好像正在讨论着什么话题,讨论得口沫横飞。
我见没人留意到我,逐是想悄悄的绕过他们回家去;岂知我刚走了两步,就听见我养父情绪激动的大声嚷嚷起来。他说:“狗柱你含沙射影的说谁呢?我们家长蓝念书是不行,长紫念书兴许也念不上去,可我们家长安年年都考第一名,年年都拿奖学金;上次县里举行的那叫什么什么杯的数学比赛,我们家长安还得了一尊金灿灿的奖杯,奖状现在还贴在他屋里头呢!他老师都说了,这孩子好好培养,将来保管有大出息。”
狗柱叔哈哈大笑,挖苦我养父说:“长安再有出息,是你的种么?别辛辛苦苦的养大了,回头是只白眼狼,等老了才发现自己一辈子都在替人做嫁衣。”
我养父急了,烟枪一甩跳了起来;我见状,慌忙大喊一声“爸”,三两步奔进人圈里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说:“我刚在路上遇着我妈了,她背柴火呢,让你赶快回家把堆柴的地方打扫干净。”
我养父诧异,说:“她不是挑水去了么?怎么又背上柴火了?”
我红着脸说:“我也不晓得,反正她就是这样说的,你赶快去就是了。”说着,我拾起地上的烟枪,拉了我养父欲走。
狗柱叔叉腰站在一块石板上,幸灾乐祸的接话说:“看吧看吧,书念得再多再好又有什么用,这么一大小伙子,连捆柴火都背不动,却是跑来叫人。”
我养父一听这话气得直哆嗦,我则直接汗颜。
就在我惶惶不知所措之际,但见我养父声色俱厉的说:“甭说我们家长安体弱背不动柴火,就算他背得动,我也不让他背;他是什么人?像他那样儿漂亮修长的手,天生就是用来提笔写字的,不是用来干粗活儿的。”
回去的路上,我望着走在我前面步伐始见蹒跚的养父,忍不住红了眼眶。我终于明白了,我养父养母他们为什么会坚持不同意我退学——那是因为他们觉得,陆长安将来会大有作为!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自己将来是否会真的如我养父养母所期望的那样,大有作为;可是我知道,我必须努力学习,我不能令他们失望,更不能让村里的人把他们看扁。
我想要出人头地——纵然是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然而高考的时候,因为受那件事情的影响,我还是考砸了,没上“清华”也没进“北大”,退而求其次的去了北方的一所大学,多少沾了点儿重点的边。
我的养父养母和我的高中老师对此表示很遗憾,这令我感觉竟痛苦又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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