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五点多,程佑宁脸上挂着青紫,拎着一支很有年份的红酒来到朝歌办公室时,杨法医一眼就瞧出他搞什么花招,噗嗤一声笑了,“哟,这是唱的哪一出?”伸手抢过红酒,“89年的红酒耶,哪里搞来的?”
朝歌站起来,这个死程佑宁,一把年纪了还像小青年一样挂着彩,装什么颓废,搞什么飞机,难道搞出这个死样子让自己心痛?
嗯,确实有一些心痛。
“程老师。”朝歌面无表情。
程佑宁郁闷,我早就不是你的老师了,你吴朝歌有十年没叫过我老师了,这算哪门子,回到过去吗,经过这么多事,你以为回得去吗。
杨法医难得看到程佑宁脸色变幻,脸上又挂彩,一个老男人搞成这样,这里边该有多精彩的戏,没看到现场真是可惜啊,他看着手中的酒瓶一脸的洋洋得意。
程佑宁一把抢回红酒,老脸都不顾了,“你也就该喝个二锅头,喝什么红酒。”递过去给朝歌,“给你,我知道你爱喝。”
朝歌慢慢地抬眼,像看着陌生人般,平静地看着他,“程老师,我不喝这个很久了,都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程佑宁噎住,固执地看着他,朝歌眼睛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以前无论何时甚至是在林飞云自杀期间,他都能够看见的情感,真没了。放空了。
“那你现在喝什么?”程佑宁皱眉。
“我现在喝红馆调的酒,什么蓝色妖姬,什么深海炸弹之类的。”朝歌淡淡地笑了。
“那种地方,少些去,鱼龙混杂。”
呵呵,朝歌轻笑,“是没有程教授这样高尚衣冠楚楚的人。”
程佑宁再次吃瘪。在他眼里,自己难道是衣冠禽/兽吗?朝歌总是知道怎么伤人怎么来,他知道现在,即便他用嘴,也堵不了他的话了,真是从来没有这样失败过。
“那样不是正好吗。”朝歌笑得风朗云清。
这个看似温和的人,总是有办法把最平常的话,化为最冰冷的箭,直刺人心。
“不喝我喝,一瓶酒,至于么。”杨法医拿过酒,“今天晚上你们都来我家,让我那口子给你们做好吃的。”拿起电话就拨,“老婆,今天你抽空去买几个菜,程佑宁和朝歌要来吃晚饭。”也不管他们仍然在大眼瞪小眼,“走,到我办公室坐一下。”把程佑宁领到自己的**办公室,给他冲了杯黑咖啡。
“为什么搞成这个鬼样子?你以为你十八啊。”
程佑宁苦笑,十八自己才没试过这么狼狈,当年自己不知多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你们走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何必再闹呢。”杨天文对命案现场的人体再了解不过,却无法理解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死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作了这么多年,也不累,还乐此不彼。感叹幸亏自己喜欢的是女人,女人多简单,上了床就踏实了,生了孩子,就乖乖地守着你安稳过日子,任劳任怨,只要你不出去采野花就幸福得不知南北。
“只怕朝歌再也不肯和我闹了。”程佑宁心灰意冷。
“有什么事,好好地说,朝歌这个人,看似平和,却很有主意,是好也是不好,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你要拿真心来待他,他和那些圈子里的人不一样。”杨天文毕竟是朝歌的头,对他的性格还是挺了解的。
“嗯,以前确实是我疏忽了。”
“和人打架了?”杨天文看着他脸上的淤青问。
“和林永,就是林飞云的心上人。”程佑宁泄气。
“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谁叫你那么不自律,难怪朝歌不理你。”
“朝歌和他一起了。”
杨天文啊了一声,“怎么可能?!”
“林永有意下的套子,朝歌那么单纯……都怪我,没提醒朝歌。”
“唉,你们这事,我无话好说了。”
俩人无言默默抽烟。
下班后俩人一起随杨天文回家吃饭去,他家就在公安分局后面,是单位的福利房,一百四十平米的房子,颇为舒适。
杨嫂子迎出来开门,热情地,“来来来,都进来,老杨先泡茶给他们喝,我马上就好。”好一个爽利的主妇。
杨天文家布置很舒适,非常有家的温暖,看见他们进来,杨家在写作业的小宝贝杨定一过来,冲程佑宁“程叔叔,”又甜甜地叫“朝歌哥哥”,叫得大伙都笑了,这得多少个哥。
程佑宁拉住定一,指着朝歌,“他也是叔叔。”
六七岁的孩子歪头看看朝歌又看看程佑宁,“他是哥哥,你是叔叔。”
朝歌也忍不住乐了,他也开始纠结自己的年龄还是辈分?按古代来说,师若父,那么算是乱/伦,杨过与小龙女可不是为全天下人耻笑么,转而又想,乱想什么,现在是新社会,何况似乎俩人是一笔烂帐,没法算清。
回过神来正巧看程佑宁温柔地看着自己,不好在人家家里发作,低声说,“在这注意一下。”
程佑宁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拿起杨天文泡好的茶喝了口,起身晃到厨房去,“嫂子要帮忙么?”
“去去去,你一个大男人,帮什么。”杨嫂子麻利地一边洗青菜,一边翻炒几下锅里的五花肉,香味四溢。
朝歌也凑过来,“师母,你就让他帮忙吧,他厨艺不错。”横了他一眼,示意他过去帮忙。
程佑宁乐坏了,朝歌这么亲热地指挥他,捋起袖子就过去洗菜,朝歌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杨嫂子已经做得七七八八,最后程佑宁露了一手,溜了个牛肉,程佑宁看见朝歌眼神里的亮光,就琢磨着哪天把他哄到家里,好好地做顿好菜喂饱他,喂饱了估计脾气会好些,他要好好把他顺着毛捋一捋。
红酒开了,各人都喝了几杯,确实是好酒,醇厚温和,带着淡淡的果香,不醉人,但却足够令人放松,杨嫂子的厨艺不错,难怪杨天文一直坚持练拳,不然这么好的厨子,不养成胖子才怪。
程佑宁和他们非常稔熟,不断变着法子恭维杨嫂子,杨嫂子配合地乐得见牙不见眼,“你这家伙,能文能武,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还不赶快娶个老婆!”
“哎”,程佑宁装模作样叹息,“我找不到比我好的女人,没办法啊。”
朝歌莞尔。
程佑宁斜他一眼,“你放心,我一定会找一个爱吃我做的菜的。”
“这就是你的标准?”杨嫂子觉得好笑。
程佑宁傻笑。
杨嫂子转而又关心地问,“朝歌也不小了吧,你看着小,但来单位也挺多年了,你又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哪里有头儿好命,有你这十项全能的人爱他,等有你这么好的人爱我的时候吧。”
程佑宁在那里极小声地嘟囔了句,我举手,我也十项全能!
“我帮你留意一下啊。”杨嫂子很热心。
“来,吃我溜的牛肉。”程佑宁给各人都夹了,夹给朝歌时笑了笑,“你爱吃的。”
朝歌发作不得,埋头吃菜,果然是爱吃他做的菜的。
尽管需要提着小心,这一顿饭倒也吃得其乐融融、宾主尽欢,这种家庭的温暖他们都很少享受到,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憧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