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班,杨天文丢给朝歌一份报纸,说,“你看看,坏事了。”
那是南方日报文艺副刊,以《新星陨落——记林飞云》大幅报导了林飞云画展,生平故事,记者很敏锐,很会捉人眼球,登在报纸上的正是《殇恋》那副画,并且登了画展上那幅林飞云的照片,因是正规报纸,记者并没有无节操到写得多下作,但是隐晦提到林飞云是gay且因爱而自杀,而用的那画,无疑给人太多的猜想了,程大教授这个男主角,将毫无疑问地卷入这种绯闻中,两个出色人物,两位男性,并排在报纸上,不知多有想像空间,可悲的是,林飞仙已经仙去一年,事情却沉渣泛起。
羊城之春论坛已经有人开始开扒,题目就是《画家之死》,里边挖了不了真真假假的八卦,程佑宁当之无愧地被人肉出来,成为第一男主角,程佑宁平时个性张扬,并没有过于避讳,加上那幅画,更加坐实了这些流言,反而林永这个真正的主角因为行事低调,并没有被人谈论太多。
朝歌不禁有些担忧,毕竟程大教授是解剖业的带头人,他是专业人士,在学术界地位尊崇,被人娱乐,实在过分了。
学术界也变成娱乐圈了。
连同事也在议论,不少人认识程佑宁,他和杨天文是死党很多人都知道,多少人一起吃过饭喝过酒打过牌,人们的认知中同性恋都是娘炮,程佑宁可是man得不能再man了,杨天文没去解释,他个性磊落,对于这些并不介怀,但是介怀的人不少,甚至有人来问朝歌,程佑宁的私事,朝歌一概给个冷脸,倒也很快平息,毕竟这个大都市,更好玩更颠覆人思维的事情天天发生,谁会拘泥于一件旁人的旧事呢。
朝歌想过是否过去看看程佑宁,表现表现自己的伟大情怀,可是他发觉自己伟大不来,何况以什么身份去劝说呢,想想都多余。
林永有时会来找朝歌,朝歌有种错觉,他是否把自己当替代品了,因为他一味的对他好,好吃的好玩的一样样的来,朝歌制止过很多次,他都笑笑,我把你当朋友,你别想多了,我们投缘而已,反而显得朝歌多心了。
和他相处很舒服,他以春雨润物的方式,一点点地接近朝歌,一点点地得到朝歌的信任和友谊。
朝歌很长时间都没见到程佑宁,后来听杨天文说,绯闻风波影响有些大,有些人对他有看法,不再接近他,单位评优评先什么的估计都没他份了,但是实质上的影响并不大,只是解剖学委员会的副会长辞了,毕竟老学究们还是很传统,难于接受这种感情,反而学院很宽容,留洋博士,生活洋化些,不影响工作就好,他们还指着他给学院贴金长脸呢。
这样也挺好的,朝歌释然。
他不知道那边厢程佑宁气得虚火上升满嘴燎泡,以前尽管他男女的朋友来来往往,也没招过人注意,广州人一般都不太管邻里的事情,关上门自成一家,现在楼上楼下看他就像看怪物,还有就是朝歌已经离他越来越远,本来这次画展引起的风波,还暗自指望朝歌过来安慰一二,只要他肯来,那么他们之间就容易回圜,就有了契机。
可是自从林飞云离世后,朝歌就再也没来过,特别是准备画展期间,他似乎和那个林永走得很近,真是无比的郁闷。而他与朝歌虽然偶尔能够见到,可朝歌对他陌生得似乎俩人从来没有过过往一样,就是单纯的师生那样,尊敬而疏离。
可怜的程佑宁虽然年纪一把,交往过无数对象,可是从来都没有把他那颗冷漠的橡皮心拿出来过,更遑论爱与不爱的问题,爱情这两个字眼,在他的生活字典里,没有。
他只有花丛中打滚的惯性思维,去留随意,从来不屑于纠缠不清。
这段时间里,他才开始恍然觉得,他那千年冰封的心,有了丝裂缝。他颇有些茫然,乱了阵脚。
可是朝歌已经远离了他,已经整整一年了,程佑宁犹自茫然不知如何破阵,只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解剖学图谱的编撰上。
林飞云事件的影响深远,到现在已经一年了,可是那些影响却一点也没有淡去,反而因画展增添了无数的变数,又缠夹上林永,千头万绪,愈加混乱。
特别是那幅画,已经不止惹过一次风波了,没想到现在又来,绯闻风波影响程佑宁并不太介怀,反正他凭的解剖学知识立足,这等风波,任其雨打风吹就是,虚名他向来不太注重,过后一切自会归位,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但是这会造成他和朝歌的隔阂,只怕俩人之间的鸿沟,又大了不少,真是令人头痛。
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与朝歌好好解释解释,其实程佑宁对身边人,从来都是经济大方、彬彬有礼,好合好散,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抱歉,但是,对于朝歌,终是不一样的。
到底为什么不一样,程佑宁没深入想过。
所谓日久情深,情根深种,他在逻辑性的思维惯例中,在他冷冰冰的专业术语中,没有这样酸涩感性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