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佑宁倒不是荤腥不忌之人,带回男孩扶他上。床睡了,自己给朝歌一折腾,酒倒醒了七八分,真是悲催的一晚,伍永也不知道搞什么,暗潮涌动,一把年纪折腾这么一晚,真是够呛,程佑宁脑袋胀疼,因为没吃多少东西而胃也似在灼痛,冲凉后倒了杯牛奶,在微波炉叮了之后喝下去才感觉稍好,想到黑暗中吴朝歌饱含泪水的眼睛,又有丝丝不忍,有多少人是如自己、伍永般游戏人生的人,而要到现在这一步,又得经历多少,丢失多少才能这么收放自如,刀枪不入。
程佑宁倒头睡下,一夜无梦。
吴朝歌看着程佑宁半抱着男孩而去,绝望地在学院内又游荡了几圈,把罗老大的一包香烟抽掉大半包,把自己醺得愈加火烧火燎,也没看到程佑宁温情脉脉地下来安慰他,他这卑微的愿望如肥皂泡般悄无声息地噗的一声消失于无形的黑暗中。
朝歌只好如死狗般地耷拉尾巴回了宿舍,宿舍里同学们的酣眠声此起彼伏,这么平常安定的温暖,平和安祥如每一天,只有朝歌自己不一样了,那颗玲珑心筛子似的穿了无数个洞,朝歌只觉自己糟糕透顶,浑身都是烟臭味,摸到洗手间用冷水胡乱洗涮一遍,总算把烟味洗干净了,但是无法把自己的心情洗得更明净一些,从洗手间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干脆换了运动服去跑步。
因为还很早,球场上并没有什么人,朝歌整整跑了二十圈才回去,跑得大汗淋漓,又洗了个澡,到底年轻,收拾收拾倒也精神爽利,继续一天天的规矩方正的学生生活。
解剖课再看见程佑宁,俨然又是一派端方严肃君子,讲课幽默生动,眼神一贯的锐利冷静,自动返回程大教授模式,再没有多看吴朝歌一眼,吴朝歌很配合地也回到学生模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程佑宁再次见到伍永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之后,那是周六晚上,伍永拎着瓶杏花春就找上门来,程佑宁开门看到他手中的酒瓶,心下了然,接过杏花春,把他让进房间来。
到柜里取了两个白酒杯,开了瓶子,倒了两杯,递给伍永一杯,“得,又装死给我看啊。”
伍永一个多星期确实憔悴了些,不过这个家伙即使再不堪的场合,也是衣冠楚楚的,所以仍然是穿着休闲浅灰麻布裤子,月白衬衣,倒更加显得风流倜傥,他大剌剌往那长沙发上一躺,半靠着靠枕,微微眯了眯眼,接过酒杯,慢条斯理地看抿了口酒,“不半死谁费事上你这啊。”
程佑宁已经习惯了他在别处受了些什么就过来,乐也好,忧也好,不过是躲他这里放松几日,不说不问,一向是俩人相处的方式,是朋友,到底也不是一定要把伤疤揭开来亮相,谁下面没有血淋淋的伤口呢。
程佑宁也在沙发坐下,喝了口酒,这家伙,总是能搞来好酒,一个小小衙门的公务员,却是有无数通天的本事,估计和那个万平不无关系,今天这样躲来喝酒,应该是也躲那个万平。
以前程佑宁就算听过万平,倒也没当他是多能耐的人物,只是颇感慨他与伍永多年的纠缠,不过能令伍永一直不忘记的人物,自然不能小觑,那天一观他的宅院,又见他那万事若等闲的气度,才知道是个人物,不过伍永碰上这样的人,倒说不好是喜还是优了。
伍永靠了上来,半倚着他的肩膀,闷闷地喝酒,过了许久才悠悠地说,“你说,我们这些人,还有心吗?”
程佑宁笑,伸手用掌心贴近他的左胸膛,“有,这不跳得好好地吗?”又拉他的手贴在自己左胸,“你感觉一下,多么有力地跳动着!”
伍永白他一眼,把剩下的半杯酒喝下。
“不信,你现在回去试试你那万平的,保证跳得比我的有力。”程佑宁打趣他。
伍永叹息,自己起来倒了杯酒,复又靠着他坐下,他摇晃着手中的酒,低着头,程佑宁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他低低地说,“那人,真没心的。”声音苍凉又伤感,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样子,程佑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
只听伍永笑了声,“一时疯魔了。”话语已经是自嘲,抬眼间什么伤感似乎从不曾有过,依旧是那个潇洒的人。
正说话间,有人敲门,程佑宁起来开门,门口站着的居然是万平,他可从来没有上门来过,看来确实有些事儿,不然哪里会上门来堵伍永。
“稀客稀客,请进。”
“不告而来,打扰了。”万平神色平静,不过眼底还是透露了一丝焦虑,看见伍永,由衷地微笑。
“耍花枪呢。”程佑宁笑。
万平大笑,一点也不显尴尬,“就是,臭小子和我耍花枪呢。”
伍永白他一眼,却也笑了。
程佑宁拍了他一掌,凑在他耳边轻轻道,“回去检测一下那位的心,我保准,比我的强。”
伍永站起来,“走了走了。”
万平说,“谢了宁兄,改日专门致谢。”携了伍永而去。
朝歌期末解剖考试成绩得了满分,程佑宁倒有些意外,这倒是个心志坚韧的小子,值得培养。
做学术当然要抛开私人情感,回到专业眼光上,朝歌当然是个好苗子,引导引导在学术上的路能够走很远,浪费了实在可惜,程佑宁于是下定决心要朝歌培养成助手,以后如自己般成为解剖学上的一流专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