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寰明亮的双眸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即问道,“你觉得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霍天尘想也没想,就用力点头,“像,很像。”
这个答案,还真是直接的很,这下,就算是安寰想打诨过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她的心情,的确不是太好,甚至于来说,有些苦闷,但是,她这样的人,这么骄傲的性子,即便是心里再苦,有些话,也是不可能和别人说的吧。
因为,她不需要安慰,不需要怜悯,不需要垂怜……更承受不起别人的白眼和鄙夷。
低声一叹,这一次安寰没有狡辩,而是若有所感的道,“或许,真的心情很差吧。”
她如此直接的承认,也是让霍天尘有些意外。
印象中,安寰一直都是那种刚强不屈的样子,好似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将她打倒一般,而且以她那般骄傲至死的性子,更是不可能示人以软的。
但是,这一次安寰却是如此直接就承认了,在让霍天尘错愕的同时,更是知道,她,也是有着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的。
即便,她在人前是如何的强势,她始终,还是有感情的。
想到这里,霍天尘安慰道,“安寰,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也不一定,虽然外面各种传闻都有,但是,毕竟还没有找到韩寂和宁致远的尸体不是吗?他们,应该并没有死。”
安寰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打从心里,她也不希望结果会那么糟糕。
听到安寰如此之说,霍天尘就笑了笑,“你能这么想就好。”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早就没什么想不开的了吧。”安寰自嘲的道。
“你的人生不过才刚刚开始,哪里来这么多唏嘘感叹呢。”霍天尘疑惑的道。
安寰淡然的摇了摇头,她的人生,自从进入大阉寺之后就已经崩坏掉了,哪里有什么刚刚开始之说,期待美好,但是并不等于美好就会应此降临,这一点,安寰在很多很多年前,就了然于心了。
霍天尘以为是勾起了她的伤心事,暗暗恼恨自己多嘴,也就端起凉茶,浅浅的喝了起来。
但是,他此刻哪里来的喝茶的心思,大多数时候,还是用眼光的余光斜睨着安寰。
安寰清淡刚毅的性子,于他而言,无疑是极为欣赏的。
但是,欣赏也就只是欣赏而已,两个人之间身份的那道鸿沟,是永远都无法逾越的,所以,他自是不会有太多多余的想法。
当然,有时候心里也会觉得有些惋惜,惋惜安寰和霍天逍之间的对立关系。
霍天逍对安寰的恨,那就像是一根扎在心头十年的刺,远没那么容易就消弭的。
可是,如若霍天逍就这么一直恨下去的话,安寰势必要吃更多的苦头,这一点,也是他极为不愿意见到的。
霍天尘伸手轻轻敲打着杯沿,心里想着,是不是该为她做点事情呢,毕竟,他对她,是那么的欣赏。
安寰自是不知道霍天尘此时的心思的,她的心绪的确算不得太好,很多事情也就自动忽略掉了,两个人,就沐浴着阳光,在这太阳底下,看似悠闲,实则心情沉重的喝起茶来。
霍天逍未经任何通报来到暮云宫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阳光下,一黄一白两道身影,安静静谧,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美好,美好到让人几乎不忍心去打扰。
他本欲转身就走,可是步子才迈出去,一种巨大的不舍就硬生生的让他顿住了脚步。
为何会觉得如此的不舒服呢?
他本就是过来看她的笑话的不是吗?为何看到她偶尔低头回眸对着霍天尘笑的时候,会觉得那笑是那么的让人烦躁不宁呢?
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该死的,这就是所谓的魔怔吗?还真是无药可救了啊。
霍天逍用力甩了甩头,甩去心里的那些不好的想法,一如他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谁也不曾惊动。
只是,霍天逍没有想到的是,他才离开,一个宫女就脚步匆匆的走向霍天尘,俯身在霍天尘耳边说了几句话。
霍天尘听到那话,极快的抬头往大门口看来,只是,连一片衣角都不曾看到。
……
第二日,一连缺席几天早朝的霍天尘意外的上朝了。
而这天,远赴南疆的殷风澈,也是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只不过,时间刚好错过,殷风澈刚进开天城的时候,早朝已退,霍天尘留下霍天逍,在书房里叙话。
无一例外都是一些政事,这些在以往霍天逍从来不会理会的事情,此时却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倾听着。
霍天尘,是真的时日无多了,而达摩遗体失效之事,他也是知道的,所以此时,那真的是一点生的希望都不复存在了。
讲完了政事,又谈了谈赵无忌和李穆,霍天尘这才笑道,“逍,最近过的怎么样?”
霍天逍眉头微蹙,他的私生活,霍天尘可是从来不过问的,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问,不过他还是回道,“还行。”
“真的还行吗?为何气色这么的差?”霍天尘追问道。
“昨晚没睡好。”
“呵呵……我可以猜一猜,你是因为什么事情没睡好吗?”
“你猜不到的。”霍天逍酷酷的道。
“这可说不定,说不定我一猜就猜中了呢?”霍天尘似乎颇为感兴趣的道。
霍天逍也不知道霍天尘今日是怎么了,就随意道,“那你猜吧。”
霍天尘又道,“如果我猜中了,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霍天逍想也不想就道。
霍天尘哈哈一笑,“逍,昨晚,你应该是因为安寰,才一个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吧。”
霍天逍脸色微微一变,第一反应,就是昨天他去暮云宫的事情被霍天尘知道了。
但是,很快,他脸上的异样之色就消失不见,这算不得太光彩的事情,他可不想被霍天尘看了笑话去。
不过霍天尘这看似随意的说辞,却是注定让他的心里起了丝丝的波澜。
的确,昨日撞见霍天尘和安寰在一起,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郁闷和压抑,这种情绪,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却偏偏难以消散。
他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第二天一大早就上朝,气色不好,那是肯定的了。
霍天尘见他抿唇不语,就知道自己猜中了,随即笑道,“你果然是在想她。”
“我没有想她。”霍天逍大声道。
话刚落音,连自己都被自己这么激烈的反应小小的吓了一跳。
他的情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波动了。
不过,霍天尘似乎并不意外,也不着恼,反而脸上浮现出一抹促狭的轻笑。
还真的是被他猜中了,这霍天逍,的确对安寰怀有异样而莫名的心思,只是连他自己,或许都没有发觉而已。
霍天尘淡淡一笑,“我猜中了,现在就兑现刚才的要求。”
“你想说什么?”霍天逍没好气道。
这摆明就是挖了空子让他钻,偏偏他还一头钻进去了。
“要求很简单,逍……以后,你对安寰好一点!”霍天尘认真的道。
“什么?”霍天逍心神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让你对她好一点。”霍天尘再次道。
“不可能。”霍天逍厉声回绝。
“愿赌服输,你可不能这样。”霍天尘也恼了。
“我服输,但是这个条件例外。”霍天逍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我就只有这个条件。”霍天尘也是个执拗的性子。
“哼……那就抱歉了……”霍天逍说完,就要离开。
霍天尘大声将他叫住,怒道,“逍,你又发什么疯?”
“我没有发疯,疯的那个人是你。”霍天逍自认有理的道,“尘,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会那么维护那个女人,你告诉我,她到底有哪里好了?”
霍天尘将安寰私藏在宫中的事情,在得知不过是和殷风澈交换条件,始作俑者是殷风澈之后,霍天逍就放下没再追究了。
可是三番五次的看到霍天尘和安寰状似亲密的在一起,今日又听到霍天尘给安寰求情,霍天逍再好的脾气,也要爆发了,更何况,他的脾气,向来算不得好。
“逍,你说我发疯,我看是你自欺欺人,你到底还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呢?”霍天尘气愤的道。
“我从来没有自欺欺人。”霍天逍不屑的道。
“好……好……你说你没有自欺欺人,那你告诉我,安寰又有哪里不好,让你如此的恨她的?”霍天尘反问道。
霍天逍话语随即噎住,算起来,他和安寰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戴着面具的,假情假意,针锋对麦芒,要具体说安寰哪里不好,一时间还真说不上来。
不过霍天逍是何许人,岂会如此轻易就被这么一个问题难住,他略一沉吟,冷硬的道,“尘,十年前秣陵别院的事情,难道你忘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