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漫漫。
“我跟你讲啊,莫千,所有人都不喜欢我,无论我怎么做,他们就是不喜欢我,可是为什么,凭什么?杨沁,我的好妹妹,一个我这辈子当命来爱的人!”我试图喝着酒来灌醉自己,这样诉说故事的时候就不会难过地太真。
酒吧里的音乐声大得掩盖我的哽咽,我开始慢慢地清了清嗓子,讲诉一个漫长而哀伤的故事。
十岁那一年,父亲公司破产,母亲卷着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家里一贫如洗。
父亲领着我,带到刘阿姨身边,也就是杨沁的妈妈,父亲语重心长地蹲下来看着我,面色痛苦却强装镇定“芬芬,你暂时到刘阿姨家住好吗,等爸爸这边解决完了,就过去接你好吗?听爸爸的话。”
“不行,爸爸,我想跟着你。”我极力反对,话里带着浓浓的哭腔。
他着急地拉过我就走“不行,芬芬听话,爸爸不会抛下你的,等爸爸一切都忙完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不可以。”我至今都清楚地记得,那时的稚嫩童声中回荡在整片楼道中,坚定却又无能为力。
远远的,我看见了爸爸口中的刘阿姨走来,她接过我的行李,对一旁的爸爸微笑“秦志,你放心交给我吧。”
就在迷迷糊糊之中,我进了杨家大门,后来我才知道,爸爸说的忙完回来,这辈子都不再有可能,大人们总是可以这样撒谎,天真地用一个谎言来试图瞒过我们一时,甚至一生。
爸爸被抓的那一天,我下楼时看见了隔壁半掩的房门,亲耳听见了刘阿姨和他丈夫在房间里的对话“芬芬这孩子真可怜,这么小妈妈就跟人跑了,爸爸也入狱了,唉。”
房里对面的男人悠悠开口“是啊,可要不是看在秦志帮过我们家的份上,谁愿卷入这一趟浑水,麻烦的事谁愿意去做,还得帮他带孩子。”
刘阿姨立刻激动地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杨适,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别让那孩子听见了。”
所以,早在小时候,我就承受着这么多的伤口,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舔自己的伤痕,即使难以愈合。因为这样,我必须活得更加小心翼翼,深怕哪一天,刘阿姨对我好的假象就被无情打碎。
第二天早起时,我便看见一个肉嘟嘟的身子蜷缩着膝盖坐在电视前,看得津津有味。
“杨沁,你看什么呢?”
小孩闻声回头,笑嘻嘻地朝我招手,示意我坐在她旁边。
电视上播着哆啦a梦的动画片,大雄又被胖虎欺负,哭着鼻子找哆啦梦帮忙,哆啦a梦无奈地对大雄说“你不能太依赖我了,你应该自己尝试自己去解决。”可是,最后哆啦a梦总会屈服于大雄,从口袋里拿出道具来帮助大雄。我转头看着旁边专心致志看电视的人,她嘴里是不是地发出笑声,看到圆满的结局便会拍手叫好,我也跟着笑。那时我们并不知道,哆啦a梦终有一天会离开大雄,最后所有的一切终究不过是南柯一梦。
“姐姐,哆啦a梦可真厉害,我超崇拜它的嘞,如果我也有一只专属于自己的哆啦a梦就好了。”杨沁眼里露出止不住的羡慕。那时候,我的脑子热热的,说了一句自己多年后想起都觉得可笑心酸的话“杨沁,我愿意做你的哆啦a梦。”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姐姐,你是人,怎么能做我的哆啦a梦。”
我提高声音“当然可以啦,以后你需要什么你尽管跟我说,我尽量帮你完成,我会保护你的,就跟哆啦a梦保护大雄一样。”
“真的?太好了,谢谢姐姐。”欢快的气氛便洋溢在客厅里,是啊,杨沁,我是你的哆啦a梦。
我开始进入你的世界,吃饭黏在一起,看电视黏在一起,出去玩时粘在一起,上学粘在一起,走路粘在一起,几乎我如影随形,与你形影不离。
你的朋友看见我时,你都会得意地把握介绍给他们“这是我的姐姐,杨流。”
“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姐姐?”其中一个女孩说道。
杨沁刚想说话,我立马阻止“我以前不住这,跟远方亲戚住在一起,现在回来了。”
“是啊是啊,莫勒,我们放学后去一起去操场玩吧。”杨沁配合着我附和道。
感情再好,还是有裂缝的时候,你被班里的男生欺负了,我没有及时出现,你整整没搭理我一天。
“杨流,你不是说过,会做我的哆啦a梦吗?”
我是说做你的哆啦a梦,不是做你的仆人。我复杂地看着你,没有说话。
隔天起来时,你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与我和好如初,我们还是粘在一起有说有笑。
十三岁,家里来了刘阿姨说的很重要的客人,催着我和杨沁去换衣服下来,杨沁磨磨蹭蹭地不满嘀咕“谁来了啊,这么劳烦老妈您这样忙上忙下。”
刘阿姨边帮杨沁挑选衣服边说“我以前的同学,现在都当公司大老板了,他有一儿子,岁数跟你们相近,你们应该聊得来,不说了,这件绿色的裙子挺适合你的沁沁,快去换。”
杨沁一脸坏笑“哦,说白了,妈你是看上人家有钱,想给我订娃娃亲呢。”
看着你们母女俩一言一语,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我站在那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直到杨沁进去换衣服时,刘阿姨才察觉到我,笑脸相迎“杨流,你就穿这个吧,这挺适合你的。”
刘阿姨随手从床上拿起一件t恤和牛仔,放在我手上。
势利眼还挺虚伪,我在心里这样认为,表面还是乖巧接过“谢谢刘阿姨。”
“你就叫我妈妈吧,一起生活这么久了。”
如果不知道她不喜欢我,我真会感动地和她上演一场感动地颠沛流离的哭戏喊一声妈,“好,刘妈妈。”
趁客人还没来之前,我在后院里走来走去,心里充满对刘阿姨的鄙夷,走进花丛中瞥见一只七星瓢虫往上爬着,我的内心浮出阴暗的想法,刘阿姨,你这么虚伪,让我喊你刘妈妈,真他妈恶心,你去死吧。手渐渐靠近那只虫,触碰到它的身体,逐渐加大力度捏死它,看着它在手中的挣扎,我竟有一丝快感。
突然一个轻笑声在身后想起“你有这癖好啊。”
我吓得止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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