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是静水河最美的季节。漫山遍野的绿,好像生活的希望一样,给静水河人心里注入了活力。门前的河水,缓缓地趟过每个人的心海,清凌凌的河水,绿油油的水草,肥美的令人心生嫉妒。年轻的媳妇们,趁着朦胧的夜色,悄悄地跳进水里,洗个透心的澡,哼一支稳稳当当的信天游,像一条鱼,滑溜溜地钻进男人的被窝。
生活就是这样柔情蜜意地走过。似乎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命运。命运是什么?命运不过是上帝早就安排好的日子,逆来顺受,就是对生命最好的诠释!
但是,生活中总会有一些人,对上帝的安排爱理不理,他以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生活中偶尔的不幸,不过是一个人的历练!
兰茉就是这样的女孩子!
你看现在,她经营着足以羡煞静水河人的鸡场,以一个女孩子对生活的不屈,养活着家里六口人,还供一个妹妹读初中!这简直让所有静水河的男人们无地自容。
明天,兰茉又要去清水县城卖鸡蛋了。现在,她每一个月都要去两次。可喜的是,现在木河乡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她的鸡场,如果,谁的家里来了远方的客人,临走时,想给客人带点家里的特产,这时候,人们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她的土鸡蛋,就会自己跑来买了。现在的问题是,她怎样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的鸡场?如果,别人都专门跑来买鸡蛋了,那么,她就不需要费那么大劲,跑到清水县城去卖了。
下午,她准备好了一切去城里的东西,给鸡又喝了一次水,这些小家伙,夏天都大概是渴疯了,见了水,没命地跑过来了。正当她准备在院子里静坐一会的时候,叶菊香抹着眼泪走过来了。兰茉赶紧问: “妈,又怎么啦?”
“茉茉,快去看看小芮吧,又烧起来了。”
“怎么又烧起来了!昨天一天不是好好的吗?”兰茉问。
“现在又开始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叶菊香哭丧着脸。
自从去年冬天感冒了一次后,这孩子就不知为什么,断断续续地发热,时轻时重,给她稍微吃点退烧药,就好了。过几天后,又发烧,反反复复,一直如此。兰茉有好几次请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有厚大叔,他架着一副眼镜,一年四季穿着那套旧的泛白的蓝咔叽中山服,背着一个小小的旧木箱子,行走在木河乡的江湖里。他最传奇的行医故事,是用自制的烧伤膏,救活了一个一头在栽进开水中的小男孩,在别的医生都放弃治疗后,他竟然奇迹般地救活了他!从此,他在木河乡混得风生水起!
兰茉走进屋里,小芮正用两脚踢着小被子,一个小拳头在嘴巴里巴扎巴扎地吮吸着,脸涨的通红。兰茉用手习惯性地摸了摸额头,一股热流扑面而来。
这孩子又烧起来了!她自言自语。
于是,走到桌子旁,在暖壶里倒了些开水,拿出万有厚配制的药,在叶菊香的帮助下,给小芮喂了药。然后回过头对叶菊香说:“妈,你也不用担心,实在不行,等我从城里回来,带她去木河乡的医院看看。”
叶菊香忽然就哭了,抹着眼泪说:“茉茉,也太辛苦你了,啥事都要你操劳。”
“咋又哭上了?总得有人辛苦不是?你每天照顾三个妹妹,还要做饭洗衣服,这些家务活不都是你做吗?”兰茉一边安慰母亲,一边把白天洗好的衣服,都收拾起来。
“妈,早点去睡吧。”然后,自己拿了一本书,去自己的窑里去啃。
夜,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只有知了还在深深地叫着夏天。累了一天的人们,趁着凉快的晚上,早一点安然入眠。兰茉拿了一本书,仔细地看着,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她一会看见叶菊香在给小芮喂药,一会又梦见自己读书的时候,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人使劲拽她的被角,她努力睁开眼睛,看见叶菊香正站在自己旁边,一个劲地拉扯她,看见她醒来,说:“茉茉,快,快起来,小芮烧的很厉害。”
听见小芮两个字,她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一骨碌爬起来,鞋子也没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小芮旁边,用手在小芮头上摸了一把,一股热流像电流一样,直窜过来。遭了,怎么能如此热呢?睡之前不是吃药了吗?
“妈,你赶紧打点温水,拿毛巾在她浑身擦一遍,我去找有厚叔。”兰茉一边说,一边披了件衣服就跑出去了。
夜幕四合,铺天盖地的黑暗涌过来,天边长出了厚厚的云层,黑压压的笼罩着静水河的每一寸肌肤。山雨欲来,一阵妖风瞬间席卷而来。
妈的,这鬼天气说变就变。兰茉不禁在心里咒骂这不争气的天气。一道闪电滑过天际,她借着瞬间的电光,快速走了两步。紧接着,又是一阵妖风,沙尘啪啪啪打在她的脸上、眼睛上,使她睁不开眼。现在,她终于明白,摸黑走路是什么概念。嗯呢,自从他的父亲离开她们,她一直在摸黑走路!
一路上,她一直在祈祷,祈祷父亲在天有灵,保佑妹妹小芮平安无事,保佑一家人能逢凶化吉,遇事畅通无阻。不知为什么,她总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小芮发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都是吃点药就过去了,但可能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所以,终于,药物已经不起作用了。
她忽然有些怕,怕什么呢?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她兰茉什么样的事没有经历过呢?
就在父亲去世时,她以为她的世界坍塌了,但,她还是扛过来了。母亲,啊,母亲,只要一想到母亲,她鼓起的勇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感觉浑身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