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顾家人齐齐的坐在餐桌边,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愁容。
明天,婉琴就要北上了,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将要背负着泗水镇乡亲们的嘲笑,远走他乡,去到北方那个朝野更替的地方。
桌上的菜虽然简朴,但却丰盛,都是婉琴最爱吃的,咸菜扣肉、玉米炒黄豆、糖醋鱼、冬瓜排骨汤……
见大家都愣在座位上,婉琴反而安慰起大家,动手夹起了一块扣肉,放进嘴里,赞不绝口,“嗯!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
大伙儿都被婉琴的话逗乐了,纷纷动起了筷子,餐厅里的气氛变得不再压抑。
晚上,婉琴吃过了月饼,就回到了她的房间整理行李,她带的行李并不多,一个长方形的棕色小皮箱,装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和书本,见行李整理得差不多,她直起腰,环顾了一下四周,思索着还有什么得带上,这时,她想起了什么,走到书桌边,打开了抽屉,里面满满都是祥云写给她的信,每一封,她都曾在夜里仔仔细细的看过很多遍,直到现在她都能准确无误地背诵出信里面的内容。
婉琴倏然红了眼眶,她低着头,含着泪,将抽屉里的信件一一取出,放在了桌面上,接着,她从床底取出了一个黄铜的火盆,手中,点燃了第一封信。
火光闪烁,折射出她脸上星星点点的泪。
一封一封的信件在火盆中点燃,它们燃烧过后的灰尘,在空中,片片陨落,就如同她此刻的心,已经沉入了谷底。
当最后一丝火光熄灭,她站起身,忽然感觉到一阵晕眩,她往后一倒,扶住了身后的椅子,坐了下来,低头转身时,看到了抽屉里的那个装着金戒指的红色纸盒,以及那一张只有两寸大小的他们唯一的黑白合照。
她从抽屉里取出了它们,想一同扔进火盆中,却又有些不舍,毕竟,他们在一起时的回忆,是那么的美好。
经过长久的思绪挣扎,最终,她还是留下了它们,将合照以及戒指装进了她随身携带的荷包里。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婉琴就在家人的陪同下,赶往了码头。
站在码头的渡口,婉琴拎着行李,脚步沉重。
“爹、娘、嫂子,我走了。”
码头上,顾家人每个人的心里都很凄凉,顾母偷偷的用手帕擦拭着眼中的泪水,不忍心看女儿离去。
顾父的神色也很凝重,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女儿的叮咛,“婉琴啊,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在别人家里就是寄人篱下,一定要懂规矩,不能让人家看扁了你。”
婉琴微微一笑,安慰着父亲,“爹,我会的,您放心吧。”
“婉琴啊……”顾母最终还是转过身,不舍地抓住了女儿的手,潸然泪下,“娘……舍不得你……”
婉琴也红了眼眶,但她还是故作坚强地替她娘擦去了泪水,“娘,放心吧,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祥英也满含泪水的握住了婉琴的手,“婉琴,是我对不起你。”
自从婉琴被休以后,祥英一直都为自己是马家人而羞愧不已。
婉琴微笑着把祥英和孟之的手拉在了一起,“嫂嫂,别这么说,你和我哥要好好过日子,有时间就来看我。”
孟之和祥英都悲伤地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船要开了,婉琴转身,走上了船的甲板,回头注视着她的爹娘。
“爹、娘,你们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会寄信回来的。”
船缓缓地驶离了河岸,婉琴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决堤而出,她含着泪,冲码头上站着的顾父、顾母及祥英用力挥着手,挥着挥着,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哭什么呀!大姑娘家头一次出门,应该兴奋才是,一路上,风景美着呢!”一旁的孟之将手帕递给了她,安慰着。
婉琴止住了眼泪,还好有哥哥陪在她身边,一路护送她进京,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船驶进了山谷后,因为有孟之在身边,婉琴倒也没有了什么顾忌,第一次乘坐轮船,她的确很兴奋,她呼吸着秀美山水间的灵气,不知疲倦地观赏着这大好河山,只叹到今时今日才能有所目睹。
是夜,船舱里的人都已熟睡,婉琴侧头看着舷窗外蔚蓝平静的河水,一轮明月在河面上碎成了银子,耳边是或近或远此起彼伏的阵阵水流声,她就这么听着听着,缓缓闭上了双眼,睡梦里,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在繁华的街头,祥云牵着她的手,在人群间奔跑,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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