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祥瑞的事情,莫长工、丁长工、白长工纷纷被马爷解雇,没有一丝念在他们为马家效劳十多年的份上,为他们网开一面。
然而,随着莫长工、丁长工、白长工纷纷被解雇,马家的佣人们都岌岌可危,一些已经有足够经济能力养活自己的佣人,也都跟着他们离开了马家。一时间,马家出现了人手不够用的情况,这就加重了婉琴和祥珍的负担,因为四太太卧病在床,厨房的事情,都落在了婉琴的肩上,不仅如此,她还要负责照顾好四太太。
“这些天,辛苦你了。”二太太拍了拍婉琴的肩膀,“这只是暂时的,要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
面对二太太的安慰,婉琴还能说些什么呢?就因为她是马家的儿媳妇,所以她要扛起一些责任,就因为她还没有孩子,所以她不能像大少奶奶那样,专注于照顾自己的孩子。
婉琴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的夫君何时才来信,也不知道他何时才会回来,只希望……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
大夫已经来看过四太太,找不出她的病因,只能说她因心病成疾,等过一阵子,养一阵子就好了。
即便如此,婉琴还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四太太,这些,四太太是看在眼里的。
这天,婉琴还是一如既往地将安神药送到四太太房里,端给四太太时,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婉琴,你过来。”四太太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床沿,“到这边来坐。”
婉琴走过去,缓缓地坐下,四太太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举止非常亲密,与她平时不太一样,“婉琴,在这个家里,只有你还活着。”
婉琴不明白四太太的意思,“四娘,您这话——”
“四娘活不久了,只想跟你说几句真心话,你是我见过的,最单纯最善良的好姑娘,可是,越是你这样的姑娘,越是难在这个家里待下去,如果可以,你一定要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别再回来。”
四太太的话让婉琴更加糊涂了。
“我刚来时,也跟你一样,单纯,胆子小,那时候,吃的苦要比你吃得多,不过,我熬过来了,因为瑞儿,我熬过来了,可是现在……瑞儿已经不在了,我已经没有任何念想了……”
“四娘,您别这么想,您还年轻,还会再有孩子的。”
“孩子……不会再有了。”四太太一脸的幸福,“瑞儿是我今生唯一的孩子,我和他唯一的孩子。”
“他?”婉琴疑惑。
“婉琴,我只比你大几岁啊,你认为,我会爱上一个跟我爹一样年纪的人?”
四太太的话让她惊讶不已,她不傻,她知道四太太的这句话里面蕴含着太多的意思。
“那……祥瑞——”
“那一年,他跟我爹一起去山里砍树盖房,谁知道,那棵树忽然倒下,一下子,就夺去了他们两个人的命,我们一家孤儿寡母,总得有口饭吃,为了生存,我……我也是在孩子落地,才发现孩子是他的,那时候,我终于有了念想,可是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平……”
婉琴从没想到四太太竟然这么苦命,
四太太往窗外看了看天色,“瑞儿也该是时候上路了。”
说着四太太就起身穿衣梳妆,跟个没事人似的,不过,见她恢复了精神,婉琴也算松了一口气,只要四太太想开了就好。
四太太又重新站在了厨房里,看着她忙忙碌碌,婉琴就在一旁打下手。四太太的厨艺很好,做出来的菜大家都爱吃,反倒是她做的菜,马爷和大少爷不是说太咸就是说太淡。
中午吃饭时,大家看到四太太没事了,都很惊讶,不过很快他们就习以为常。不过四太太似乎改变了一些,她竟然在吃饭的时候说话了。
“老爷,瑞儿的丧事该怎么办?”
祥瑞的尸体和棺椁目前还放在祠堂里,这天气炎热,四太太担心再放几天就该坏了。
“今天早上他的棺材才做好,刚放进去,总得有点仪式,他毕竟是马家的少爷,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就埋了。”四太太问马爷的话,二太太倒替他回答了。
四太太也不理会二太太,双眼盯着马爷,“老爷,我看今天就是下土的好日子,不如就今天办了吧。”
二太太仿佛与四太太杠上了,“这件事情我会负责操持的,你就别担心了,快吃饭吧。”
“就今天办吧!”马爷忽然发话,“放在祠堂里也不像个样子,祖宗也不希望每天都看到那么小就夭折的子孙。”
马爷放下了碗筷,“素芳,你现在就去办。”
素芳是二太太的小名,马爷一直都这么称呼她。
二太太向来是以马爷马首是瞻,所以她二话没说,放下碗筷就朝祠堂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着下人做事。
当婉琴和祥珍在厨房里洗碗时,家里请来的道士已经开始敲锣打鼓了。
祥珍摇头叹着气,“对于他们来说,马家的面子才是最重要的,连祥瑞的尸骨都不放过。”
想当时她的母亲也是这样,送殡的时候,敲锣打鼓一样也不落下,将她风光大葬,可是结果,家里连她的碑也没有一座,他们做的那一切表面功夫,只是想证明他们马家有财有势,是名门望族罢了。
婉琴不置可否,只是,她很担心四太太,明明祥瑞不是马家的后代,为什么还要那么安葬他,他不是应该和他的父亲葬在一起吗?
祠堂里,虽然祥瑞只是个孩子,但是却聚满了来送殡的人,四太太就这么跪在一边的火炉旁,披麻戴孝,焚烧纸钱,她一边烧着纸,一边念念有词,但是没有人听得清楚。
婉琴和祥珍做完事,也走到四太太一旁,帮她烧纸,见到她们来,四太太冲她们露出难得的微笑,并拉住婉琴的手,拍了拍,“请将我们一起安葬。”
还没等婉琴反应过来,四太太便飞身一纵,嘭!一声巨响,她便倒在了祥瑞的棺材下。
婉琴顿时感觉耳朵一阵嗡鸣,身边的人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她和祥珍都震惊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四太太,她的头上喷涌出鲜红的血,将祠堂染得一片血红,而倒在血泊中的四太太,依然半睁着双眼,似乎在等待婉琴实现她的诺言。
周围的人都慌了神,有大呼小叫的,有大哭不止的,有上前扶起四太太被沾染一身鲜血的,婉琴和祥珍就这么安静地跪在地上,看着四太太,婉琴不明白,四太太为什么要自杀?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明明她已经能够为大家做饭,已经能够对人微笑,为什么……她还要选择死?
“你们两个还跪着做什么!”二太太将婉琴和祥珍从地上拉了起来,“赶快把这里的血迹打扫干净!她真是大逆不道!她休想进家族的族谱!”
马爷和二太太的愤怒已经将他们脸部的五官扭曲,宾客们都被请出了祠堂,大家都还惊魂未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马家很快就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且是极其反面的谈资,这会毁了马家的名誉!
一天后,四太太依旧被风光大葬,就葬在祥瑞的墓旁,不用四太太的嘱咐,要面子的马家,为了粉碎四太太离奇自杀的谣言,将他们母子一块儿安葬,并为四太太在祠堂里立了碑,吊念词里,写着她是因为爱儿心切,担心儿子在地府害怕,才自寻短见去陪他,写得是可悲可泣而伟大的母爱。
泗水镇上的人对四太太自杀的这一解释评价不一,人们更多的是相信马家接连死了三个人,家道就要中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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