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琴刚跨进卧室的门,一抬眼就看到祥珍正安静地端坐在床边,双眼发直神情呆滞。可能是最近几天已经习惯了她脸上的这种表情,婉琴没有在意,而是径直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才喝了一口就觉得口中满是说不出的苦味。
“他们没有立我娘的碑。”
祥珍空洞的话语打破了房间内的平静,婉琴这才回头看向祥珍,只是她再也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刚才我去祠堂,发现没有我娘的碑,就问下人,他们说二娘不让他们立碑。”
祥珍说话的语气异常平静,似乎已经将尘世看淡了一般,“我去找二娘评理,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原本祥珍只是想去找二太太理论,刚到门口就听到房内有争执的声音,“老爷,你怎么能允许祥珍跟婉琴住一块呢,万一她对婉琴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婉琴会起疑心的!”
“祥珍还是个孩子,她懂什么,更何况尽快把她嫁出去,她也来不及说什么,祥珍这丫头虽然可怜,但也只能怪她娘,要不是搞出那些畜生一样的事,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祥珍的婆家有着落了吗?”
“我想着把她送去南巷的夏家,他们家的老四虽然吃喝嫖赌成性,但好歹是富裕人家,祥珍嫁过去下半辈子也算有个着落,免得每次看见她我心里都不舒服,有了她娘那破事儿,我还真不知她是不是我亲生的!”
“老爷你快喝口茶消消气。”
后面的话祥珍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只感觉双耳在嗡鸣,眼眶都被泪水湿透了,她再也不想待在这里,她只想嫁就嫁吧,只要能离开这里,她什么都愿意。
祥珍并没有把这后半段的事儿透露给婉琴,她只感觉身体很疲惫,合着衣就躺在了床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婉琴就没那么释然,她睡在床的另一侧辗转难眠,即使睡着了,梦里也都是三太太以及三太太临死前对她的嘱咐,她的内心很愧疚,她想她一定会照顾好祥珍。
由于家里发生的一些事,婉琴已好几日未去找大嫂了,而近日大嫂一见着她就假装没看见的绕道走,让她有些怅然,不过细细想来,大嫂这么做也是必然的,谁都不想摊上事儿。
虽说祥珍跟着做厨房的事,可她娘在时双手不沾阳春水,什么家务都做不来,就连打水这种小事都笨手笨脚,四娘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她还是客客气气地请走了祥珍,让她回屋歇息。
没有了约束,祥珍反而自在起来,在院子里东游西逛,这要是她娘还在,非骂死她不可,也并非祥珍没有良心,对于一个人的自由来说,失去亲人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天祥珍逛到后院,正好瞧见他大哥站在后院的门边上给什么人开门,祥珍下意识地躲在了灌木丛里,见她大哥东张西望地瞅了半天才引进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身材削瘦,身着一件藏青色的长袍,鸭梨般的头上戴着一顶瓜帽,黝黑泛着青光的脸上架着一副圆墨镜,两撇八字胡下面一张乌黑的嘴。
“东西带来了吗?”
“当然带来了,难不成我皮老杨还会空手来不成,马大少爷,你现金可准备好了?”
祥庆二话不说,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锦袋,递给皮老杨,那锦袋看上去沉甸甸的。
皮老杨将钱袋在手中掂了掂,里面的铜板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时,皮老杨也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用牛皮纸袋包裹着的东西,“这东西你可悠着点,小心要了你的命!”
祥庆将纸袋打开深吸了一口气闻了闻,随即冲皮老杨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快走吧!别给人看见!”
“嘿嘿嘿”皮老杨一面盯着祥庆一面干笑着退出了门槛。
祥庆看着皮老杨走远了才迅速关上门,又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祥珍虽然不明白她大哥在做什么,但是从他小心翼翼的举止来看,一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只能摇着头叹气,这家里真是越来越乌烟瘴气,每个人心里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
后院树上的蝉一直在聒噪,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祥珍眯着眼看了看天空,心想着很快泗水镇的雨季就要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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