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珍不愿回马宅,婉琴也只好将她带回了自己家中。
顾母也不曾想女儿刚回婆家就遇到三太太过世这种事,就连三太太怀孕的事儿也是今早三太太下葬时她听街头巷尾的邻居在口耳相传,说是三太太死的时候死不瞑目,肯定是被人给药死的。顾母想着三太太被药死这事不免有些捕风捉影,无缘无故的谁会想药死一个中年孕妇?相反,她想的是女儿命苦,刚嫁过去夫婿就远走他乡半年都见不着个影,每天一个人独守空房,现在家里又死了个人,该有多害怕呀!正愁着呢,见婉琴带着祥珍回来,想是在马家算是有个伴了。
祥珍到顾家时犹如丢了魂一般,目光呆滞。婉琴将她引进自己的房间,打了水给她洗脸,洗了脸以后祥珍精神恍惚的状态好转许多,脸上也恢复了血色,如桃花般娇艳的脸庞上唯有那一双漆黑的眼眸还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二嫂,在这个世上只有你对我好了。”
祥珍这番话说得真切,一双眼睛直视着婉琴,让婉琴心里莫名的一紧,让人心疼,“傻丫头,你还小,还没有遇到那个真正对你好的人,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祥珍眼神一暗,垂下眼睑,“你说的是像二哥那样的人吧,可惜这世上只有一个二哥,却不属于我。”
祥珍的话让婉琴起疑,但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从书桌的抽屉里取了几本书递给祥珍,“你先看会儿书,我去命下人烧点饭,午饭没吃,该饿坏了吧?”
祥珍也确实饿了,点了点头,接过婉琴递来的书:《唐诗》《宋词》《山海经》
这些书祥珍从未接触过,她母亲只让她念《女儿经》念到让她厌烦,什么贤良淑德,在她看来都是虚的东西,她相信如果嫁给爱自己的人,不管她是怎样的,他都应该接受。
祥珍将《唐诗》《宋词》随便翻了翻,不甚懂,《山海经》也是翻看了两页便没有了兴趣,想着二嫂的房里该有些其它书可看,就拉开了书桌的抽屉,翻了两下便看到了一沓黑白照片,照片对于她来说并不是新鲜事,她母亲为了给她找好人家,先是请画匠给她画肖像,后来有了相馆又带她去照相,但是大多数照片她并未留着,因为都被她母亲给了媒婆。
而祥珍看到手中的照片时,有些震惊,照片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三姐祥英,她留着齐耳短发,穿着修身的旗袍,披着白狐的毛披肩,全身上下尽显高贵,最耀眼的是她的笑容,从心而发的幸福甜蜜的笑容。再看看她身边挽着的,是一身戎装英姿勃发的俊美男子,她曾见过那男子一面,是他到马家上门提亲的时候,全家人都在打量着他,当时的他显得有些落魄,并不像照片上这样英俊伟岸。
婉琴将书递给祥珍后便去厨房命下人热了饭菜,又命人去马宅报信,告知她和祥珍的下落,不一会又被顾母拉进房间里问话。
“那丫头是三太太所出吧,真是可怜,那么小就走了娘。”顾母和镇里所有乡里乡亲一样在为祥珍的命运担心。
“是啊。”婉琴又何尝不同情她,只是同时又有些疑惑,“三太太走得有些蹊跷。”
听自己的女儿也这么说顾母有些坐不住了,“听大家都说三太太走的时候死不瞑目,说是被药死的,莫非——真的是这样?”
婉琴知道三太太的确是死不瞑目,只是,说她是被药死的三太太的药一直都是她在熬,并没有什么异样她忽然想起了四太太的话,一种不祥的感觉浮上心头——
婉琴端着饭菜回到房间时,祥珍正在看着照片发呆,她有些意外祥珍手上怎么会拿着照片,虽然不喜欢别人乱翻她东西,但是想到祥珍此刻的状态,她释然了。
“这是三姐跟姐夫吧!”祥珍见婉琴回来就指着照片问道。
“嗯。”婉琴点了点头,将饭菜放在了书桌上,“饿了吧,先吃点饭吧!”
“好!”祥珍放下了手中的照片,“三姐命真好,嫁给了姐夫这么好的人。”
婉琴正在盛饭的手顿了一顿,“我哥可不好,脾气大,又爱胡闹。”
祥珍忽然又不说话,吃了两口饭才问道,“姐夫没有我二哥好吗?”
这个问题也难倒了婉琴,她从来都没将两人进行过比较,只好敷衍道,“各有各的好吧。”
祥珍挠着头想了想,似乎有些话想说又说不出口,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二嫂,你跟我二哥洞房了吗?”
婉琴被祥珍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羞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半天才找到话语,“你是小孩子还不懂。”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祥珍回答得斩钉截铁,但是一想到曾经撞破她母亲和陈叔光天化日之下的赤身热搏,她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
祥珍表情的变化婉琴都看在眼里,原本不想跟人透露太多她的私事,却又不想让祥珍难过。
“我们应该不算洞房吧,那天你二哥喝多了,我们才解去衣服他就睡着了。”
婉琴原本是不想说的,这要是传出去不免让人笑话,只是祥珍并不是什么乱嚼舌根之人,这才同她说了。
祥珍惊叹的瞪大了双眼看着婉琴,她早听下人们说她二嫂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如此这般,她也总算抚平心中的疑虑了。
马家的下人是随同顾家的下人一起回来的,顾家的下人刚到马家传话,正好让马爷给听到了,马爷立刻命冯叔前去顾府接人,祥珍作为待嫁闺中的少女自然不能在外过夜。
祥珍是一万个不愿回去的,但是那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家,离开马家的生活她无法想像,她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找个夫家赶快嫁出去,只要能离开马家,她愿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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