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在娘家的休整,次日婉琴回到马家时,心情爽朗,跟着四太太操持晚饭干劲十足,如同往日一样,饭前给三太太和祥珍送饭,三太太依旧卧床不起,婉琴将饭菜搁在案上正准备出去,不经意地瞥到三太太床上都是暗红色的血,一开始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当她走近时,被三太太下身流出的污血吓得差点晕过去,连忙奔出屋外大喊,“来人呐!快来人呐!”
几个下人听到她地呼唤直奔过来,“二少奶奶什么事?”
婉琴已经急得额头渗出冷汗,“快!快去叫二太太!快去叫大夫!”
当她回到三太太身边时,三太太半睁着眼睛气息微弱,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婉琴凑近听,好不容易才听清楚三太太在说,“……照顾好……祥珍……”
她的口中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眼角落下两行浑浊的泪水,随后她就再没有了动静。
“三娘!”不论婉琴怎样推喊,三太太都只是微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婉琴探她的鼻息,已经没有了气息,再摸她的脉门,已经停止了跳动,四肢也已经冰凉。
婉琴放下三太太的手腕瘫软在地,她从未想过,一条生命就这么没了。
也不知道是身边的哪个下人带头开始哭泣的,婉琴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响着哭泣声。
“哭什么!”这时二太太来了,下人们几乎是立刻就止住了哭泣,婉琴也从地上站了起来,退到一旁。
二太太神情平静地走到床边,坐在床沿端详着三太太半睁着的双眼,“你还有什么好死不瞑目的?”
说着二太太就伸手抚了一下三太太的眼睑,将她的双眼闭上,随后起身望向身后的下人们,“三太太身体虚弱不幸过世,你们都下去吧,准备三太太的后事。”
“是。”下人们异口同声都从厢房里退了出去,门口听到动静地祥珍失魂落魄地冲了进来。
“娘!”祥珍忽然扑到三太太身上恸哭起来,“呜呜呜……娘!娘!”
“祥珍——”婉琴想上前安慰她,但发觉于事无补,任何人死了母亲都会悲痛欲绝,更何况祥珍还那么小。
在二太太的安排下,婉琴扶着祥珍回到她自己的房间,下人们将三太太的身体擦洗了一遍替她里三层外三层地换上了寿衣,道士也连夜赶来替她做了法,随后被敛入棺材,由下人们在棺材旁守灵到天亮。
由于祥珍情绪不稳定,婉琴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彻夜未睡,一大早二太太请来办理后事的人就吹起了哀乐,镇上乡里乡亲听到声音都凑到了马宅门口看热闹,直到日上三竿道士领路众人才将三太太的棺材抬出门去,身披孝服的婉琴这一辈的人都齐齐地跟在队伍的后面,祥珍则按照规矩走在最前面。
一行人披麻戴孝在乡亲的围观下往城隍庙走,山丘的背面就是泗水镇的坟地,几乎所有亡人都埋葬在那里。
三太太被埋葬在道士指定的风水宝地下,当石碑被竖立在三太太的坟上时,祥珍扑在石碑上失控地悲哭起来,在场的人无不替她抹泪,都快到出嫁的年纪却走了娘。
完成仪式后,众人纷纷散去,没有人再理会依靠在石碑前虚弱不已的祥珍,可怜她已经哭成了泪人。
大嫂欲拉婉琴回去,可婉琴放心不下祥珍,就让大嫂先走,自己来到祥珍身边陪着她。
“祥珍,别难过了,人终有一死,这是谁都避免不了的。”
听到婉琴的话,祥珍回过头望着她,“以前我一直恨不得我娘早点死,如今她死了……如今她死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祥珍的话让婉琴不解,“你不是还有老爷还有二娘四娘还有我们,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呵呵……”祥珍冷笑起来,“在家里有谁正眼瞧过我?他们都巴不得我早日嫁出去,给家里赚一笔聘礼,我在家里还有地位么?”
婉琴万万没想到祥珍小小年纪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吃惊,“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祥珍没有直接回答婉琴的话,双眼发直地盯着天空中的云彩,“可怜我娘死得不明不白,如果你知道真相,你也会像我这般心寒。”
“真相?”婉琴更加糊涂,“什么真相?”
“他们以为我小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我看见的听见的,是他们害死了我娘!”祥珍的情绪很激动,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婉琴也觉着不对劲,她想起四太太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就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马家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
婉琴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她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问道,“你说你看见听见了什么?”
“那天我很担心我娘,就去看她,谁知道二娘已经在那里,我见她在喂我娘喝药,我长那么大头一次见二娘对我娘那么好,本来我以为她是好心,可我看到我娘不愿意喝,她还一直逼我娘喝药,可怜我娘叫喊的时候,她还伸手扇我娘巴掌,一个接一个地扇她耳光,直到我娘不再动弹,她才将药灌进我娘嘴里!”
听到这里婉琴倒抽一口凉气,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平日里温和娴熟的二太太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一想到三太太脸上的淤青,她又不得不起疑心。
“你不相信?一开始我也不相信,我还安慰自己二太太是为了让我娘喝药才不得已这样,你知道,我娘的脾气固执,她不愿意的事情没人能逼她。”祥珍说着说着眼角又溢满了泪水,“可是,当我听到二太太骂我娘是畜牲,还说我娘腹中的胎儿是孽种的时候,我知道没有人可以救得了我娘了,因为我娘犯了大错……”
说到这里祥珍再次恸哭起来,“我有很多次在我娘午睡的时候,见到陈叔进她房间,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娘她不会有好结果了……”
婉琴对三太太与陈叔的事情吃惊之余,更惊讶祥珍竟然连男女之间的事情都知道,她甚至觉得祥珍除了年龄比她小,在思想上已经远远超过了她。
“所以,这些事情拼凑在一起,再加上我娘的死,绝对是他们做的,是他们害死了我娘!”
祥珍的说法也不无道理,但是这事关重大,婉琴也不肯相信二太太是那样的人,她只能先暂时稳住祥珍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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