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棠汀淡淡道：“那小梧桐在五百年前就已经为救你而殒命了，后来的这小梧桐是你我打赌之时被你随手种在园中的，你扪心自问，你爱的那个小梧桐是她吗？”
灵韵回身看了看与冬荣抱在一处的息梧，脑中忽然蹦出一块空白了许久的记忆。
紫裙少女抱住他的手臂笑声朗朗；“啊！这个千棠汀上仙也太不厚道了，打个赌竟然送来了凡界的梧桐树，和我长得一样啊，师父，你会不会以后就不疼我了？”
似乎是他回了一句：“只是个赌约，你若不开心，我便认了输，将这小梧桐送还他便是。”
紫裙少女却是跳起来大叫：“不能认输！这好歹是我的同宗，留下她吧，我来调教肯定会和我一样聪慧，为师父长脸。现在我来还千棠汀上仙一个回礼。”
似乎又是他回了一句：“凡间的一掊土……这也……”
紫裙少女指尖盛开温软的泡桐花，她的声音清甜温柔：“不管，师父必须听我的。”
……
她是谁？那个回答的又是谁？
灵韵的手握了几握，他看向千棠汀冷然道：“我怎么会认错她？我只是来晚了，她与我赌气假装不是她……”而后一转头看向息梧轻唤：“小梧，跟师父回家，师父来接你了……”
明明是很神经病的举动，云仙儿却因为得知了那段记忆，此刻心口发酸。
原来再高贵的神仙，长命无衰，术法高强，也会有如此彻骨的悲哀，也有这样的脆弱之处。
息梧慢慢挡在冬荣和阿芦前头笑笑：“师父，你真的认错人了，师姐她早就不在了。即便是你给我同样的名字，其实连你自己都欺骗不了。百年前你不是也让我离开了？那个时候你只是给一个师姐其实还活着的假象给自己。”
……
灵韵的眉头敛起来又展开，重复了几次又慢慢捂住了脑袋才道：“不会的，我明明将她救活了，她就在此处。你们将她藏起来了……”
息梧上前两步跪在他脚下：“师父，您的恩情徒儿没齿难忘。虽然此后你一直联合九命猫妖白泽阻挠我，但我还是感谢那时候你让我遇见了阿荣，让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师父，我很同情你。”
云仙儿脑中想过很多真相，但是一个都没猜对。
再看千棠汀仍是一副早就心知肚明的模样，看来他早就看出来真相，这么久一直不说或许是顾及老友情谊，想要让他解脱吧。
灵韵抬手摸摸眼睛，再慢慢滑到嘴边，又慢慢滑到左胸口手指弯曲成弓状。后胸忽然贯出一柄光剑，将后襟染得鲜红，地上星星点点散落着血点子。
云仙儿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自残方式，不觉后退两步，千棠汀抬起袖子遮住了她的眼睛。
千棠汀慨然摇头：“你这样又是何苦，自废心脉不知要沉睡多少年岁去了，倒不如像五百年前那样陪我痛快闹一场。”
“闹不动了，这一次没有她来救我了。”他看向四周，慢慢浮起了一抹微笑：“千兄，我有时候很是羡慕你，那么长的寿命你竟一点都不无趣。此刻我才慢慢觉着，在遇见息梧之前，那段年岁是如斯苍白无力，自她没了之后，我用了上万年的生活方式却过不下去了。”
“天大地大，我还可以再活上千万年，却再也遇不见她了……”
云仙儿心中一阵抽痛，只不过一瞬间，灵韵已变得透明，他依旧是初见的笑容，眼神渐渐变得清澈：“小仙儿，祖爷爷也很羡慕你。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想起前世的事情。若是想起来……你要看开些。”
他的手指隔着十米虚空，慢慢点在她额上，他的声音很是缥缈：“我将我的术法度给你，黑龙珏你收好，我累了，想要闭关走了，此番真是丢人现眼了。”
……
“叮——”
地上一个打着旋儿的古朴黑玉，还有一块静默的暗色巨石。
云仙儿眼睫慢慢湿润，耳畔响起卿一辰的解释：“这块石头便是沉睡的灵韵上仙。”
千棠汀走上前，随手一捞，将石头变为鸽子蛋大小放入腰间绣囊中，黑玉塞进云仙儿爪子中，他像是没事人一样开口：“咱们走吧。”
……
云仙儿感觉浑身一轻，整个人已经飘到半空中，地上一家三口正紧紧依偎。若是现世中他们也能如此倒也是圆满。
到头来，竟然全是悲剧。
云仙儿将头埋进了卿一辰怀里，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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