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随孔信往西,晓行夜宿,穿城过市,奔了二十多日,一路来到弘远城下。城壁虽不及卯阳雄伟,却别有一番壮阔,门口商来贾往,楼上风铃叮当。孔信不愿惊扰百姓,一众牵马步行,到了门前,一行人都带有兵器,自然是盘查的对象。
孔信递过腰牌,那门吏拿进一看,杵矛便拜“四将军请!”孔信收了腰牌,众人鱼贯而入。到了市口,叶晨放眼观之,只见朱门彩栋,新漆亮瓦,人声鼎沸,一派喧嚣,“呵呵,京城就是京城。”
穿过几条街,又转了几个道,一众到了阶梯之前。叶晨抬头一看“李府”,“大哥的家?”孔信招呼“咱们到了!”守门两个兵士,看见孔信,一人赶紧上来牵马,一人跑进门去,边喊“四将军回来啦!”一会功夫,冯忠带了几个仆役出来,牵马的牵马,程高、闵德方抱拳“三将军。”冯忠跑下阶来“都回来了,快进去拜见老太。”转向孔信“四娃子,走吧,别让母亲等急咯。”一手拉了孔信,一手拉了叶晨,程高、闵德方跟在后面。“你小子怎么越发白嫩了,莫不是学女人抹粉?”见了三哥,叶晨到是高兴,但如此招呼,心中暗自嘀咕“刚才见面,就不该叫‘忠大哥’,干脆叫‘三黑子’或者‘忠老粗’。”
几人穿过中庭,进了堂屋,李老太坐在上首,李永孝与妻子刘氏站在一旁,都是一脸欢笑。孔信尚未开口,冯忠咋呼到“娘,四娃子回来啦,叫您别担心嘛。”孔信挣脱了手,喊了声“娘”,上前跪下,拜了一拜,“信儿回来得晚些,教您挂心了。”李老太招呼“快起来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孔信起身,又抱拳拜了李永孝夫妇,刘氏回了礼“四叔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快喝口茶吧。”孔信“恩”了一声,转过来示意叶晨参见,叶晨学孔信一般,跪下拜了李老太,说几句客气话,李老太看叶晨生的俊朗赞了几句。叶晨又转向李永孝夫妇,也是跪下一拜,“大哥,叶晨回来了。”说到“回”字,心中酸楚,终于有个家了,这就是自己的家,好像很温暖啊,眼眶微微有些红润。李永孝赶紧扶起,叶晨正在心中感慨,李老太又赞到,“这孩子一表人才,生得如此俊朗,还未娶媳妇儿吧,过两天让你大嫂给寻个好姑娘。”叶晨被说得不好意思,退到孔信身旁卖乖。程高与闵德方也先后上前拜了,闵德方在城中还有家眷,李老太不好相留,任其回家去了。
刘氏找来管家,言酒菜已备好,李永孝带了一众兄弟来到膳厅。李永孝居首而坐,孔信与叶晨一左一右,冯忠和程高坐在对面,五人围了一席。已是晌午十分,叶晨饿得惨了,今日赶路,中饭也没吃,夹些菜,舀了汤,和着米饭就刨,几碗下肚,精神十足。冯忠戏到,“哪家闺女吃饭似你这等狼吞虎咽,传出去找不到婆家。”众人皆笑,叶晨咽了口中鲜汤,指着冯忠“大哥,他欺负我。”众人又笑,叶晨告状,李永孝当然要出面做个主,训到“老三,你别老拿叶晨寻开心,你大嫂昨日在城南为你寻得家良善,你也不小了,改日随你大嫂与我登门送些礼品,见见人家闺女,若人家中意,大哥帮你把聘礼下咯,该办就办了吧。”孔信附和到“是啊是啊,老三不娶,我这老四也不好插队呀,明日就去吧。”冯忠向孔信斥到“去去去,四娃子你去吧,我可不去。”几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胡掰,喝了些酒,程高往西厢睡觉去了,又喝了一段,原来李永孝府邸虽然不大,弘京无宅的将官都似门客一样,居住在李永孝家中,李老太一视同仁,都当亲儿关照。所以李永孝麾下将官,但凡出征归来,都往李老太处拜望,一来行那“反必面”的礼节,勿要老人挂心;二来行军打仗同仇敌忾,舍生忘死,私下来往,都是兄弟称呼,行的是手足情谊。李永孝麾下多是父亲旧部,所谓打虎还要亲兄弟,上阵还需父子兵,这也是李永孝部战力长盛不衰的一个原因。叶晨心中赞了一个,自己虽然眼光一般,此次到是直觉敏锐,拜了个如此大哥,看来今后要享福啦。
膳厅都是自己人,孔信将半月前吴光彦嘱咐之事说与李永孝,四人议论开来,李永孝到“王为远党羽盘根错节,自狼元一战,回朝后似是有所察觉,我曾留心观察,那厮出入都加了护卫,暗处也有高手。”众人都没回话,叶晨到“二哥呢?不如先摸清他府中情况,我们五人就把他了处理了。”李永孝摇头“谈何容易,我和老三曾探过两次,那厮宅深院大,两次都被人发觉,若不是我等熟悉这皇城街巷,只怕早被那厮撞破,坏了大事。”孔信到“路上我到是想了个办法。”李永孝到示意孔信说下去,叶晨和冯忠也静静听着。“此事若在城中进行,就算杀得了那厮,一来脱身不易,二来党羽不能尽除,只怕惹得哗变,乃是恒国大祸。不如奏报朝廷,只说容国主力已被离国歼灭,我国现又占了白鹿,可于冬季再出狼元,筑城探矿。此次依然任其挂帅,他若不肯,朝廷可顺手削了兵权,他若允了,只消到得卯阳,把大军屯在关外,吴老设个鸿门宴,出其不意把那厮或斩或擒。军中再将此事秘而不宣,到时王为远之流群龙无首,朝廷亦可慢慢动手剪除。来年春至,已然尘埃落定。”李永孝思量一番,“此计可行,明日我就上奏,议政时你们附和于我,现在我就进宫报知吴太后,待明日六部议政再看,虽然出兵可能性不大,但咱们也不能一直被动。此番若能除了这国贼,我恒国雄起何难。”说完起身就走,李永孝才到门口,转身叮嘱“老四,明日你还朝觐见,叶晨随你同往,吴老飞鸽传书朝廷,咱们老五精于火炮,朝廷定会加以重用,你们都准备准备吧。”李永孝说完,急匆匆去了,冯忠无聊,“待会儿再准备,这几日无人对练,我都要生锈咯,走吧。”冯忠拉了大家往庭中比剑,几场下来,叶晨虽无胜,武功比起白鹿之时,又有进境。
次日天还未亮,兄弟几人和些李永孝来到皇宫门前,门还未开,门外已排了许多车马,沿墙长长一串的灯笼,到颇有些壮观。一众下马,早有禁卫牵去,叶晨睡眼惺忪杂在人群当中,“张大人”“李大人”见礼之声不绝于耳,叶晨暗暗怨到‘早朝这么早?这文武百官可以和周扒皮一拼啊,月亮都还挂在天上,就把老子弄到这里吹风,还让不让人快乐的做官了?对,要做也得做不上早朝的那种。’
天色渐明,叶晨已闻鸡啼,不知还要干等多久,听得皇城传来几声鼓响,城门一阵“嘎吱”缓缓打开,李永孝使了个眼色,叶晨也跟了进去,走了一会儿,到了内城门外,一个年轻太监站在门口,除了和百官打打招呼,拿个拂尘在门口伸头探脑,看见叶晨一身深蓝缎子的直裰,髻上扎块葛巾,又不披甲,又不穿朝服,远远招呼到,“那个白白的,对,就是你,过来过来。”叶晨看了李永孝,李永孝冲叶晨点头示意无妨,然后与百官一道进门去了,那太监把叶晨拉到边上尖声尖气问“叫什么名字?”“叶晨。”太监又到“好啦,你随杂家在此等候,一会议政过了,若蒙皇上召见,你随我进去。”叶晨一听,又等啊,议政也不会打个哈欠的时间就议完吧,早知如此,我多睡会儿,吃个早饭再来。
叶晨左右看看,也没个凳子,难不成要陪这太监支杆子一样傻站在这里,不是要重用于我吗,你们就这样对待人才?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站着就站着吧,等也只能等啦。叶晨走到城边,抱了手往墙上一靠,闭目休息,那太监“唉哟”一声来拉叶晨,叶晨作惊讶状“这墙一靠就倒?”太监训到“没点规矩,那百官都站着呢,就你没骨头。乡下来的吧,过来杂家教你些规矩,免得坏了我皇家的气派。”若不是几位兄长在里面,叶晨早就回家睡觉去了,那太监到是一套一套的,步子要怎么迈,话要怎么说,拜要如何拜,谢要如何谢。叶晨恨不得一掌劈死这厮,自由懂吗,民主懂吗,和我说这些,以后老子做了大官,我来教你礼法。
虽心中不乐意,叶晨还是耐了性子学,学完还被逼着练了几次,只是这跪礼被叶晨忽悠过去了,跪皇帝也就算了,反正几位兄长也跪,跪你个死太监嘛,老子一招‘不鸣则已’跪死你。叶晨在内城门口就这么折腾,不时被门口的禁军瞥眼看看,捡些笑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已大亮,叶晨演练规矩也烦了,依旧靠了城墙,那太监也不再计较,站在门边伸头往里听着,只等大殿传唤。又过了一会儿,叶晨只觉阳光照在脸上都有些热,不会要等到中午吧,等小皇帝吃个饭再继续?或者吃完饭还要再睡个午觉?正思量间,听得殿上呼喊“宣,叶晨觐见。”一层层传了出来,太监连忙扯了叶晨就往里奔。一路小跑,叶晨心中大骂,早知道那么远,干嘛不直接到殿外等候,老子还会行刺哪家王八不成,靠!从城门过来,至少也有百步,今天没吃早饭知道不。到了殿外,太监停在门侧示意叶晨进去,打量一番,上面坐了个孩子,还没发育的那种,后面挂了帘子,隐约可见帘后身影。叶晨往右扫了一眼,三位兄长都在,死太监敢骗老子,百官这不是都坐着嘛。叶晨走到阶前,按那太监教的“草民叶晨,参见陛下!”那太监嘱咐,要有人叫“平身”才能站起,叶晨五体投地拜完,半天也无人喊平身,抬起头往右看,李永孝坐在第二位,一品武官还有好几个不成?这坐第一位的莫非就是王为远?厅上一身咳嗽,“平身”,那声音化成灰叶晨都知道,又是太监。叶晨站定,那孩子装模作样到,“仪表到是不凡,皇叔和吴老将军共同举荐,说你精于火炮,是难得的人才,寡人赐你定远将军衔,暂行工部侍读之职,望你多多为国出力。”说完再无言语,旁边老太监补到“叶将军还不快快领旨谢恩。”叶晨心到‘这不是要姓名、年龄、性别问一大堆嘛,这样就将军了?’不及细想,叶晨按那年轻太监在城门所教,又跪又谢恩。那帘后传来女人声音“叶将军年轻有为,是我恒国之幸,因是皇叔与吴老将军一并力荐,今日才破了朝中先例,先封五品,待将军建了奇功,再行升奖,平身吧。”叶晨又谢,起身后,那年轻太监手中拿了锦帛,已站在身旁,示意叶晨出殿。叶晨跟了出来,心中纳闷,‘吴老将军自然是说吴光彦,这皇上到底有几个皇叔,若此皇叔说的是王为远,定是有拉拢之意,想不到动作如此之快,光彦身边定然早被这厮插了眼线。’
叶晨跟着年轻太监在皇城中左绕右绕,到了一处偏殿,也没读圣旨,领了一块腰牌,一套朝服,还有两套铠甲,两套刀剑,装了满满一木箱,公人也不问叶晨住处,送将出去。那年轻太监行完公事,与叶晨搭话,“皇叔和吴将军一起举荐的人,杂家还是头一次见到,将军如此年轻,日后飞黄腾达,莫忘了张晶今日门口引路之恩呐。”叶晨心到‘原来你叫张晶啊,人情到是有一点点儿,说到恩,你骗老子还没算账呢。’叶晨也不得罪人,胡乱应承一番,请张晶引路,要出城找马回家睡觉。出偏殿回头一看,哟,“吏部。”原来是管官儿的所在,怎么表也不用填一个。思量间,门里出来一人,也不知是几品,到有几分官家的气质。那人塞了东西到张晶手里“由我带叶将军取马吧。”张晶收了财物,又和叶晨客套了两句,自己去了。
那人引着叶晨在偏殿附近找了个廊道,“在下王奎,吏部少卿,比大人还低了一品,我家大人知叶将军身怀绝技,有意结交,特准备了些许薄礼,请将军笑纳。”王奎自袖中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叶晨。叶晨背着手问到“此是何物?”王奎笑到“将军请先收下,回家再看,此处人多眼杂,怕损了将军清名。”叶晨用脚想也该想到,此人姓王,估计与王为远沾着些关系,看看大小,这包中嘛,除了银票还会是何物。叶晨暗惊,王为远消息竟如此灵通,对于这些奸人,自己的价值一是叶崇这老怪靠山,二是知道些火炮知识,今日才刚封了官,还没出皇城就前来笼络,安排如此细密,果然上位之人,都不简单呐。也不知自己底细被人探了多深,看来要小心对付了。叶晨客气了几句,回到“无功不受禄,在下到是仰慕当朝皇叔得很,不知你家大人是哪方天神?”王奎见叶晨始终不肯收礼,又说出如此话来,冷笑一声“将军既然知道我家大人神通广大,当然也应该知道,将军今日封官是谁出的力,我家大人说了,此礼将军只管放心收下,有用得着将军的地方,我家大人自然还有礼物相谢。”叶晨心想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说不定还可乘机接近王为远,多收些讯息。所谓知己知彼,也好为大哥锄奸出些力气。于是换了副奸猾嘴脸,笑到“既然如此,叶晨恭敬不如从命,在此先谢谢王大人。”说完作了一揖,又到“还请多多拜上你家大人。”王奎乘机把东西塞到叶晨手中,二人又寒暄了一番,王奎带叶晨往宫门而去,途中向叶晨讲解工部上司何人、平时行职做甚、往哪方报到。
至此,叶晨相当后悔今日入朝,明显这是一个工作,还是一个不容易辞去的工作,希望这个工作不要太累,不要占用自己太多时间,不要牺牲太多自由。二人到了皇城之外,叶晨随王奎往旁边马厩牵了马,临别王奎特意嘱咐“今日廊间私事,将军莫说与他人,过些日子,将军自会见到我家大人。”叶晨牵着马,沿街找了个面摊,吃了碗面,付账四文钱,也不知几位兄长在宫中要耽搁多久,寻了来路回到李府补瞌睡。
中午时分,佣人来唤叶晨吃饭,叶晨穿好袜履,又洗了把脸。到了膳厅,今日换了张大桌,李老太坐在主位,左手是李永孝夫妇,右手却空了个凳子,空凳旁边是冯忠、孔信,程高、闵德方也在。一桌子美味佳肴,到是相当丰盛,李老太把叶晨叫到身旁坐了,两个丫鬟将众人酒器斟满。李老太拿起小酒盅对众人到“晨儿如此年轻,初次面圣就得官拜五品,是天大的好事,老身今日叫你们来,大家一起庆贺庆贺,都干了这杯。”说完众人一阵附和,都把酒干了,丫鬟又为众人满上,李老太又到“本来都是一家人,你们更需谨记‘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你们互敬互爱,老身也就高兴了,要为朝廷和百姓多多出力,才不枉沙场捐躯的将士和先人在天之灵。”说完念及老头子,眼眶有些湿润,“都开动吧,多吃点,多吃点。”又想到魏云被斩的冤枉,袖中取出方巾拭泪。李永孝见老娘伤怀,安慰到“娘,今天您老高兴,儿子也高兴,大伙儿轮流为叶晨把盏,您也陪我们乐呵乐呵。”刘氏起身为众弟兄夹菜,孔信也到“是啊,叶晨今天封了个五品,早知道让你排行老四,今天就封四品了。”众人一阵起哄,七嘴八舌,连夸带损拿叶晨说事儿,李老太被打了叉,与众人说说笑笑,待众人把一席酒菜扫了过半,丫鬟搀了李老太往后院去了。
众人又喝了一阵,陆续离席,冯忠也嚷着犯困,睡觉去了。孔信见李永孝面色有些阴沉,问到“大哥可是为了那厮拉拢老五烦恼?”李永孝点头“幸亏我昨日进宫面见太后,否则若把叶晨归入兵部,只怕被王为远要去,那可是凶多吉少。”话头又回到叶晨身上,叶晨将早晨出吏部后所遇之事说了一半,李永孝面色更加阴沉,止住叶晨,又叫了孔信,三人往东厢再议。到了李永孝书房,事关重大,三人也不再饮酒,泡了清茶续谈。叶晨将早间之事又说了一遍,李永孝唤人找来管家问了,今日并无公人送来木箱。叶晨取出小包,打开一看,里面有十张银票,每张壹佰两,这数字对于王为远可能是九牛一毛,但对于一个年俸不过百两的五品侍读,那至少是十年的俸禄啊!王为远如此网罗人才,朝中又有多少人被其收买,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叶晨数完银票,下面还有纸张,打开第一张铺在桌上,李永孝和孔信都认得,这是弘远城地图,图中左下角标了个红点。叶晨又打开第二张,乃是一张房契。孔信笑到“恭喜五弟,这是有人怕你睡大街,赠你宅邸安身呐。”李永孝则神情严峻,“如此周到,如此用心,五弟身上必然有王为远从别处得不到的算计。”银票虽然数额巨大,叶晨却没放在心上,看了那地图与房契,叶晨亦感惊诧,俗话说‘欲先取之,必先与之’,三人均感不安,一是叶晨已被盯上,呈刀俎鱼肉之势;二是王为远招招占先,周到且不露痕迹。只此两条,莫说要除掉那厮,不为所害只怕也是不易。
三人在书房议了个把时辰,孔信到“没得选,将计就计。”李永孝望着叶晨,点了点头,安排到“五弟,方才所议,只能我兄弟五人知晓。”叶晨想了想,又看李永孝一脸严肃,“叶晨遵命。”李永孝又到,“你需按王为远算计,住进此宅,既在其掌控之中,反而不会轻易加害于你。”孔信到“为保万全,我现在就动身,往名梓将此事说与二哥,我等在明与之周旋,二哥在暗策应叶晨。”李永孝想了一下“不可,我等一举一动都为那厮洞察,若再将你二哥放到暗处,其实是现了叶晨底细,反害了叶晨。”叶晨听得浑身不自在,早知就不该收那布包,早知更不该进什么皇城,白身多简单,现在还让兄长如此担心。李永孝向叶晨嘱到“今日你就去宅中安顿下来,你需装作已被收买,且已与我生怨,才最是安全。这几日间你要熟了弘京道路,若有万一多些自保的手段。有事往你宅邸附近的浮生茶楼,掌柜姓李,可做联络,若有要事,我也会差人往工部传递消息。你孤身在那方,若遇不测,只需直接回来便是,此事万不可冒进。”叶晨答应下来,别了二人寻自己宅邸去了。
叶晨走后,李永孝向孔信到“老四,此次吉凶难料,若有不测,速去找师傅,震住王为远,才不至害了周遭之人性命。”孔信答应下来。
话说叶晨骑了马,手上拿个地图,一路寻将过去,到了一所宅院之前,再看看左右也无门户只此一门,叶晨下马上去扣那门上铜环。敲了几下,来人开了门问到“这位公子何事?”叶晨递过地图,那人扫了一眼,又上下打量叶晨,叶晨问到“图上的点,是不是这里?”那人回了句“正是。”叶晨有拿出房契,那人看了看,将东西都还给叶晨,伸手替叶晨牵了马,“公子请里面说话。”叶晨跟了进去,那人就园子找了棵树,把马拴好,关了门“敢问公子如何称呼?”“叶晨。”那人向叶晨鞠躬拜了一下“老奴张永,拜见公子,公子可算来啦,先前有位大人留下些银子与老奴,命老奴守着家院,这日日消耗,渐渐地连下人工钱都开不出来,如今这园中只有老奴夫妇二人与贺姑娘,呵呵,不怕公子笑话,再过得几日,米缸见底,老奴怕是也要往外寻些差使度日了。”
叶晨四处看看,庭园到是有些荒芜,“你守这院多久了?”张永回“一月不到。”叶晨确实需要个管家,至少回家不能自己做饭吧,于是到“你做管家,一月多少工钱?”张永又回“一月一两四百钱,老妈子做些伙食,一月八百钱。”“贺姑娘是怎么回事?”张永忙到“这个老奴就不清楚了,老奴来了几日,贺姑娘就被人送到府上,只说要老奴好生安顿。老奴看贺姑娘知书达理,平日闲暇也调弦奉琴,应是大家闺秀,只是不知如何却被人送到这里,也没个明话。”
张永随着叶晨在园中乱走,这园子到底有多大,叶晨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不小,叶晨到“张大爷…”“唉哟公子莫折了老奴。”张永连忙告罪,看他说得实在,叶晨改口“张叔,这园子蛮大的,只有我们几个太过寒掺,再去找些人来,花草也一并打理下,你和张嫂一起帮我管好家,你俩每人每月二两银子。”说完给了张永一张银票,“这些当做家用够了吧,对了,找个好的厨子,你去忙吧,我四处转转。”张永接了银票,“公子放心,回头老奴记个账本,这些银子,柴米油盐,外加吃些好的,至少都够三个月了。我这就去和老婆子打个招呼,免得撞见把公子当恶人就不好了。”说完小跑着去了,叶晨喊到“晚上弄点酒菜,大家一起吃个饭!”张永应了一声,一下跑没影了。
叶晨又绕了一会儿,听得不远处有琵琶之声传来,叶晨顺那琴声缓缓寻去,声音渐进,叶晨有意收轻脚步,立在后院门边。一曲听完,叶晨走进后院,亭中有一女子,应是张永说的贺姑娘,叶晨往亭子走去,缓缓拍了几下手,贺姑娘似在思考什么,听见有人,猛然转过头来,直直看着叶晨,像是想从叶晨身上看出些什么。叶晨拍完,把手往后一背“好一曲‘湘妃泪’,幽幽怨怨,你很受伤吗?”那贺姑娘见叶晨识得自己所弹之曲,对乐曲意境也说得到位,问了一句“你是何人?”叶晨轻笑“我叫叶晨,是这家的主人,我知道你姓贺,但不知道你的名字。”贺姑娘依然一副冷面,“贺亦君。”说完简单行了一礼,抱了琵琶转回房中,把门也闭上了,叶晨料想,此女一定是王为远为了拉拢自己放的筹码,虽一来就讨了个没趣,心中也不以为然,若诚心相待,说不定反为所制。
叶晨冲那紧闭的房门喊了一句,“今晚一起吃饭。”转出后院,看庭中荒草齐膝,解下短刀,拔出素云舞将开来,要杀王为远,也不知那厮身边多少高手,免不了恶战,这武艺自然是越高越好。几位兄长都说自己刀法尽得老怪物真传,但不管传得多好,不练是不会长进的。一个人在园中将那素云以刀法习练,素云剑体轻盈,虽有些不伦不类,那剑穗舞起,也别有一番战意。叶晨练了一会,虽秋阳不烈,还是额头微微冒汗,自庭外来一老妇,应是张嫂,一手提了茶壶,一手拎了个篮子。远远就招呼“这位是叶公子吧,快请喝口茶,老头子都和我说了,公子为人大方,又不摆架子,老仆水烧的慢了,公子别见怪。”张嫂到了石桌边,倒好了茶,叶晨确实有些口渴,走近一看,篮中还有几个土豆,到了句“谢谢张嫂”,那茶水微烫,想来是在园中寻了些时候,张嫂自篮中拿出个小碗,里面有些盐和辣椒面,让叶晨蘸土豆吃,叶晨客气了两句,张嫂拿出两个帮叶晨撕了土豆皮,叶晨吃了一个,吹了几句,张嫂要回厨房烧火做饭,留下水壶和篮子,自己去了,叶晨在园中继续以剑试练刀法,练上几招,停一会儿想想,想了又练。
转眼日暮西垂,叶晨练了半天也有些饿了,篮子中拿土豆来吃,刚吃了一个,张永来唤,晚饭已备好,叶晨问了路径,收了刀剑,提了篮子水壶寻膳厅去了。主人有命,大家一起吃,张永小跑着去叫贺亦君。叶晨来到前院,张嫂已在招呼,见叶晨提了篮子水壶,忙迎过来拎了,引叶晨进屋坐下。桌上不连咸菜,是六菜一汤,看着无甚特色,闻着到是挺香,只摆了两套碗筷,旁边还有壶酒。人未到齐,叶晨又摆了两副碗筷,拿了四个酒盅倒酒,倒了三杯,张永来了,招呼贺亦君入厅。叶晨先前遭了贺亦君冷脸,只向张永到“叫张嫂别忙啦,来大家一起吃。”张永笑着说到“主仆同席,这如何使得,公子请用,我等在旁边伺候。”叶晨放下酒壶,“没那么多规矩,人多吃饭热闹,快去叫,我等着。”张永从未遇过如此家主,听叶晨要等着,说个“使不得”,心中却是欢喜,转身叫张嫂去了。
贺亦君立在厅旁愣愣发呆,叶晨干脆起身,为她拉好凳子,示意贺亦君坐,贺亦君也不好推辞,叶晨回到自己位置坐了,贺亦君也坐了,叶晨拿起酒盅,单手冲对面敬了一下,“等张叔张嫂来了再吃,咱们先喝酒聊聊。”近日园中只有贺亦君与老两口,贺亦君也帮张嫂下厨,三人都是在伙房旁边小间就吃了,虽简陋些,老两口到不曾慢待了她。贺亦君今日两次接触叶晨,到未见叶晨有何无礼之处,反而待人宽厚,不是那轻浮之徒,叶晨敬酒,只得拿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叶晨问到“小姐在我园中不知所为何故?”那酒甘醇,但对于这不饮酒之人来说,还是太烈,贺亦君微微张口喘了两下,想找口茶冲淡酒气,茶壶也在叶晨旁边,终是无茶可喝,瞬间俏面泛红,听得叶晨相问,一脸怒意,“亦君只望列位大人放过我父母,小女自然以礼相待,如若不然,亦君只有一死。”一来就以死明志,叶晨却听得七荤八素,这都什么事儿啊。此女是王为远用来收买自己的不错,本以为会派个交际名媛,如此说来应是趁人之危被逼而来,敌友分明,到是不用虚与委蛇,也算是个惊喜。叶晨不露声色,夹了花生下酒,自斟自饮,贺亦君未得叶晨答复,正要相问,张叔老两口到是来了。又客气一番,还是坐下,叶晨见都放不开,拿了汤勺为三人舀菜,“大家开动吧,同一屋檐下,都是自己人,不必见外,也免了那些虚礼吧。”说完拿起酒杯,“相聚是缘,大家喝酒!”如此气氛,哪里喝得开,叶晨首次当家作主,自然要有主人气魄,劝张叔喝了几巡,气氛到是松了许多,张嫂也跟着插几句。一顿饭吃下来,这老两口还有个儿子,就在恒**中,贺亦君之事叶晨不好细问,估计问了也不会说。
饭后,叶晨到“美女,随我到园中走走。”贺亦君本来对叶晨有点好感,现听叶晨说得‘美女’二字,似对青楼女子一般言谈,恐要轻薄于自己,退到厅边,猛然头上拔下发钗,对着自己白颈,“你别碰我!”众人吓了一跳,叶晨心头火起“你才别碰我,邀你一同散步而已,你散步老碰来碰去的!”叶晨‘切’了一个,“张嫂,麻烦你们收拾桌子,我去外面走走。对了,我住哪间?”“不麻烦,不麻烦。”张嫂麻利的收着,张叔打了个灯笼,“小姐不必紧张,公子必不是恶人。”说完在前引路“公子随我来。”叶晨没好气,跟着张叔了去,绕到东厢,张永推开门,“下午就让老婆子准备好啦。”说完又去点了两盏灯,叶晨也不挑剔,屋中随便看看,只让张叔把那园中灯火点些,虽然明月高悬,繁星灿烂,檐下还是有些黑漆漆的,反正叶晨也不省这点灯油钱。认了睡处,叶晨又向张叔要了灯笼,一个人去街上散步,临走嘱咐“不用留门。”叶晨来到街上,此街也不热闹,前面酒楼到是挂了串灯笼,路嘛,还是明月照得清楚。叶晨一手打着灯笼,一手背在身后,背上斜背着‘素云’,腰下横着短刀,心情舒畅,摇摇摆摆漫步在街上,大有招摇过市之嫌,‘哥也当将军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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