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将军府。气派森严,厅堂殿饰俱是一派恢宏严谨,然后院亭台阁楼鸟语花香,蝶舞春秋。
“小姐,姒将军回来了。”
“下次唤他勍王,不习惯的,总是要改回来。”姒嫽祾放下茶盏,他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京城,这是他与她别两年来的第一次重聚。
“小姐,可是要更衣?”岚在一旁伺候着,屈膝问道。
“如今我这一身百褶裙有何不妥之处?”姒嫽祾站起身问岚。
“并无不妥,小姐可以去迎勍王了,别一载,勍王也思念着小姐呢。”岚扶着姒嫽祾踏出祾阁,便见一人着黑色王服面色柔和的走来,姒嫽祾愣怔。
“阿琅。”
面前这人与她思念的容貌略有差异,依旧是风华正茂的模样,只是眉眼间略能瞧出疲惫,面色苍白不如以往带着些健康,唇倒是带有血色的,因消瘦下颚骨略有凸显,黑袍被他穿出了将军风范以外的病态美。许是因为战事繁忙,他也没能照顾自己的形象,唇下有些不碍眼的胡渣。
总的看起来,还是多了些沧桑的。不过,所幸他再也不必繁忙带兵打仗了,所幸,她不必再轻易为他远在沙场安危忧得寝食难安了。
既已瞧尽了他的经历,也便安心参拜,“恭迎勍王凯旋。”姒嫽祾郑重跪地,双手举平过眉,伏身拜见姒琨筠。
姒琨筠迈步扶起姒嫽祾,道:“阿琅还是这样拘谨。如今相隔两年,你我间生疏了不少,再如此一拜,怕是小弟日后再不敢回来了。”
自姒琨筠出征,姒嫽祾便没能有笑得开怀的机会,久之,便也忘了如何笑得随意,如今姒琨筠回来了,唇角忍不住的上扬,放下了心中的石头,自然是开阔许多的。
“你就知道贫嘴,也不知这两年里又学来了些什么,不过总归是不必再上沙场了,日后能有带兵打仗的机会也少得很,你身子自幼就不大好,到了封地,便要好好休养着。”
“两年未见……阿琅美了许多,不过,阿琅从来都是极美的。”姒琨筠望着姒嫽祾的眸出神,瞧着姒嫽祾身旁的岚也略有尴尬,轻轻咳了一声吩咐身旁的几个丫鬟下去备膳,姒琨筠也便回了神,眯眸道:“阿琅今年已有十七,是不是该寻个去处了?”
姒嫽祾轻叹:“你我自幼孤独,得幸凌王垂怜,才有今日地位。四处都是他的眼线,受制于他,却是我们该得的。这假面狐狸当得好,怎知日后你我分隔两地,力量削了一半,你身子虚,如何与他抗衡?”
“是他让我们登高受寒,自然有本事推我们下去,就算他面和心善,也不能不常提及他对我们的好来警示我们要听命于他。”姒嫽祾和姒琨筠并肩走着,一边道,“他身为一个亲王,禤彧的同胞弟弟,血承一脉,藏心思的本领也是一等一的高,一副慈父的模样,也不知是装给谁看。他对我们做的,迟早有一日会连本带利的讨回去。琨筠,若我离你,可能自顾?”
“若是因为我耽误阿琅的终身,我心里过意不去。我知能配上阿琅身份的人鲜少,待我们到了封地,你是莞玉公主,再请各国王公贵族来勍宫一会,阿琅再挑个中意的。小弟也好为阿琅操办。”
不觉到了七星亭,亭中已经摆满了佳肴,几个青衣丫鬟布菜,见是勍王和莞玉公主,行了礼便退在一旁。
“是我们欠他的,若没了他,我们的确也没能活到今日,只是,琨筠,你先早成家,禤嬿自然是不能轻易怀上你的子嗣,有了子嗣便有了筹码。寻个可信之人,两情相悦也是重要。只可惜,她要出生勍王脉下,便不能有逍遥快活的日子。”姒嫽祾与姒琨筠同坐,见也该是吃饭的时候了,便不再多说什么:“我的事,暂且不急,等到了封地,再慢做打算。你才回来,先将身子养好。”一边为姒琨筠布菜。
姒琨筠手执银筷,知这件事便这么不了了之了,既然长姐开口回绝,他也不好说什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只好点头应着会小心凌王。
姒家从来不是什么家规严格的地方,只是照常,然而偏偏在“食不言寝不语”这六字颇为有梗。
见二人吃完了,守在一旁的几个会看时机的丫鬟就撤走的残羹剩饭,唤了几个精明些的为二人漱口洗面,然后步置两盏精致玉杯,盖沿散出白烟,依稀能问出茶的香气。
姒嫽祾淡淡的笑着朝弟弟道:“你不在时,我常琢磨着寻些乐子,不容易采些花茶来养养胃,如今你回来就更好,一道尝尝。“
姒嫽祾向来话少,只在自己的同胞弟弟面前才话多些。“你身子不好,也要常注意着些,清太医开的药你可有按时服用?”
“自然有的。”
“你我不清楚禤嬿为人,自然要小心些。不过她既是禤彧的唯女,自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琨筠要好生小心些。”
“会的会的。阿琅自我回来就这么操心,我怎敢不从一分半点的?虽弟弟身子的确不如那些武将的硬朗,却也是大丈夫,怎么会轻易倒下?我倒是尝尝阿琅的花茶……这茶盏倒是设计得新奇,该不会也是阿琅之笔?”姒琨筠打了个哈哈,就这么敷衍过去。
姒嫽祾摇摇头,“我哪有这才艺,可曾听说天下第一琴?”知道姒琨筠故意支开了话题,姒嫽祾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走,他心中既然已经有了打算,自己那番啰嗦也算是随风去了。
“……嗯,瑛美人,手倒是巧的很。”姒琨筠捻起杯盏,打量着纹路。
“也是难得的美人。”姒嫽祾含笑看着姒琨筠。姒琨筠对自家长姐眸中的打趣有些不适与无奈:“阿琅,你若是将这些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弟弟不知道要省下来多少心。”
“郄鎏熳的确是不错之人……”姒嫽祾眸中满满的深意,会造兵器,手巧,便是她最大的筹码。
就凭着这个筹码,不知道有多少人奔他去。不过能见到她被叨扰得极烦恼的模样,姒嫽祾也是乐见的。
“不过说来,先前未见阿琅有与她来往过。”姒琨筠抿了一口茶问道。姒嫽祾说:“当年你出征不过十五岁,我同你一样大,还是不能轻易出阁的,也不过是去年,我瞧见了他,蛮落魄的样子。后来几番谈话,才知他也是个颇有见地之人。”
姒琨筠眸中黯了黯,人尽皆知的瑛美人,王公贵族刻意拉拢的天下第一琴,落魄时刻怎么轮得到阿琅去照拂。阿琅啊阿琅……你如此聪慧,又怎会不知这么说,欠妥当。若是你不愿的,小弟又怎会勉强半分,何必编出些连你也嗤之以鼻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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