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不安,提前拆了绷带,穿着特质的紧身衣,站在病房前,看着偌大的医院一片空荡。
原来医院真的是单调的白啊。
单调的让人烦躁。
程夜琪烦躁的将窗户打开。冷空气吹进来,刺激着神经,可以让人多一些清醒,少一些细密的痛。
突然有人按门铃,程夜琪的心一下子被吊起来。
二姨去开门,打开门的瞬间,却不由得吸了口冷气。
霍绍琛推门而入,身上还散发着冬天里的寒气,好像在门外站了许久。
“程夜琪呢?”他问。
沈万千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客气:“霍总骗她还不够吗?我女儿年纪小,不懂事,霍总也不知道其中利害?这事儿若是让别人知道,我女儿还怎么做人!”
沈万千虽然家大业大,但毕竟仅限于林城,与世界百强公司的霍绍琛比,就差远了。
可是沈万千还是很硬气的说:“你要是就此罢手,我也不说什么,算我女儿蠢笨,自讨苦吃。你若是不放手,我沈万千也不是好欺负的!”
门吱嘎一声开了,程夜琪红着眼眶,紧紧抿着嘴,看沈万千。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们!
她眼眶里噙着泪水,那样的眼神,霍绍琛在看到一瞬,就软了下来。
他想到了几十种解决的办法,却在看到程夜琪看沈万千的眼神后,统统灰飞烟灭。这场丈,他只能熬。
他叫她,却没出声。
程夜琪抖着声音对他说:“我今年十九周岁。”
她说不下去了,几次哽住,撇过头去不看他:“结婚证是怎么来的?”
“前天晚上提前打点好的。”他的声音很沉很沉。
他曾经不止一次对她说,琪琪,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
程夜琪深深的吸了口气,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那有法律效力吗?”
很久,很久,都没有得到霍绍琛的回答。
他曾经不止一次对她说,琪琪,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可是他这次竟然什么都没有说。
沈万千对霍绍琛说:“你走吧。”
霍绍琛站着不动,沈万千便上前往外推。
霍绍琛只定定的看着程夜琪的方向:“琪琪!”
程夜琪猛的一震。
他说过多少次琪琪?一声一声,像是永远不会满足似的。
程夜琪感到心里细密的疼,一点一点,点点滴滴,像是被病毒感染,扩散蔓延,疼得她无法呼吸。
罢了罢了,自己就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程夜琪像是被什么附了身,他的一句琪琪让她整个身心都扑在了他身上,似乎要抛了所有:“叔叔,我是真的喜欢霍绍琛。”
霍绍琛像是得到救赎,推开沈万千就要走向程夜琪。
沈万千先他一步,将程夜琪推到一边,站在两人中间。
他像是怒极了,胸口剧烈起伏。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他骂程夜琪。他从来没有骂过她,显然心里对她已经是失望极了。
沈万千举起桌子上的鱼缸,砸向了地面,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碎片溅到程夜琪腿上,割开了一道口子,往外浸着血;水蔓延到程夜琪脚边;几条热带鱼还是她刚到沈家不久时买给老爷子的,现在在地上无力的跳着,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霍绍琛还要上前,一直未曾出声的沈城快步上前,挥手给了他一拳。
霍绍琛踉跄后退,鼻子已经开始流血。
沈城依然一言不发,眼里翻滚着滔天的怒火和仇恨。
二姨看见沈城出手,尖叫起来,声音里满是恐慌,好像沈城再动手就会死去一样。
“阿城!你住手!快住手啊!”
噼里啪啦,家里的东西碎了一地,眨眼间,两人已经出了家门。
一片混乱。
这个世界都扭曲变形,程夜琪头疼的蹲在地上,院子里隐约传来二姨的哭声“夜琪她还年纪小……要不是你……放过……求……”
这个夜晚都很混乱。
程夜琪从厨房拿了碗,接了水,将几条小鱼放到碗里。可是他们一直在水面上飘着,快要翻出白肚的时候,摆动一下尾巴,正了身体。然后再次慢慢翻出白肚,如此反复。
她老是觉得,这几条鱼翻白肚的时间越来越长。
然后听见二姨从二楼咚咚咚下来:“琪琪,快找找你叔的药,你叔高血压犯了!”
然后就翻箱倒柜的找。
本来是放在卧室床头的抽屉里的,可是今天叔叔拿下来吃了一次,然后就不知道放哪儿了。
找到药,然后喂给沈万千。
看着二姨上楼的背影,程夜琪泪水模糊。
沈城一直在自己房间,什么也不说。
二姨担心的看着程夜琪,显得有些慌乱:“阿城身体不好,不能做剧烈运动。”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你还记得小时候去医院看他么?那时你才五岁,阿城也不过六岁,可是那么小的年纪他却……”
门嘭的打开,沈城面无表情的看着二姨。
二姨一下子住了口。
程夜琪意识到下面将是很重要的一胡话。
二姨说的理所当然,可是程夜琪她什么也不知道!
“他怎么了?”程夜琪追问。
二姨看着沈城,似乎很害怕,又似乎很高兴:“阿城,感觉怎么样?”
沈城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二姨连忙说:“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个夜宵?”
沈城什么也没说,她却很高兴的下楼去做夜宵了。
程夜琪刚想要说些什么,沈城已经嘭一声关上了房门。
将她关在门外。
那还是多大的时候?沈城总是想方设法将她往他房里引。
“大黑,我这里有高清的刚出来的你看不看?”
“大黑,过来帮我讲道题。”
“大黑,你过来过来!哎呀,别废话,快过来!”
“大黑?靠!你竟然拿枕头砸我!我放狗咬你!”
……
而现在,他面无表情的将她关在门外。
这里曾经是她的家。可是现在却应为她而显得如此狼狈。
程夜琪的腿上的口子已经不流血了,但是很疼,她也懒得管。
周围的邻居都慢慢熄了灯,夜渐渐深重。
前些日子的雪还没化干净,草地里依然湿漉漉的,到了晚上就结成硬邦邦的冻土。
程夜琪坐在沙发上,深深的呼吸着。她的头枕在沙发的靠背上,四肢无力的放着,很无力,很疲惫。
沈府的灯已经熄灭。沈叔叔房里的灯熄了——他应该睡了吧?今天够累的,高血压都发作了。叔叔,好好休息。
沈城房里的灯也熄了——他一般都是玩游戏到一两点,今天才十一点就睡了?
两层的小洋楼,只有她坐着的客厅,亮着一盏灯。
真是空旷。
平时的现在,她是在他的怀里安然入睡了?
程夜琪起身往外走,漫无目的。
昏黄的路灯,空荡荡的街。
空气很冷,天气很糟,地上还有雪水结成的冰,让她摔了一跤,情况很糟糕,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左右都不愿意。
心,太沉重了。
程夜琪坐在路边花坛边,双手捂着脸,重重的呼吸,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哭。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二姨左右看着,找见了程夜琪,才松了口气,坐在她身边。
她伸手揽过程夜琪的肩,轻声安慰:“夜琪,不要太有压力了,叔叔阿姨只是想让你过得开心,过得好。”
她叹了口气:“夜琪,你有没有想过你叔叔为什么知道你和他的事了?”
“是他妈妈告诉你叔叔的。你叔叔最开始不信,后来竟然在与九州的合作中看见了你。我相信,你能跟着季贤来与甲方见面,也不是偶然。你自仔细想想。”
是的,他妈妈。她怎么将她忘了!
“暂且不论他到底对你是个什么意思,但就他的背景,你嫁过去都只会受委屈啊!”
“更何况,他是真的爱你吗?真的爱你,怎么会给你一张无效的结婚证书?而且还对所有人隐瞒?”
二姨叹了口气:“可能这句话很伤人,但我还是要说。他这样做,有一点很清楚:你会觉得他爱你爱的很深,处处为你考虑,但是当大家到了说分手的时候,他什么责任也不用付。”
程夜琪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二姨摩挲着程夜琪的肩膀:“咱也不要求大富大贵。一辈子很长,平平淡淡也是福啊。”
程夜琪靠进她的怀抱,渐渐放声哭起来。
二姨,我想我妈妈……
当夜已深露已重,筋疲力尽的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时候,一双手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口鼻。
高大的身材,坚实的胸膛,炽热的温度。她背对着他,但依然准确的摄住了他的心。
霍绍琛。
她拉下他的手,平静的说出他的名字。不是疑问,是肯定。
霍绍琛从背后抱住她,温柔的,却紧紧的箍住。
“琪琪。”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沙哑。
“你说不要让我放开你,可是你怎么能放开我!”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是来自大海深处。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他吻着她的发,她的颈。
程夜琪紧紧握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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