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齿轮总是在美好的日子里转得飞快,转眼就已临近开学。
这次我和唐天宇准备提前五天返校,一来是因为他要提前回去与方圆他们一起考察准备租住的房源,二来我也想早点回去准备,好让一个假期都没怎么看书的自己尽早地进入学习状态,还有一点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还是一直没联系到叶繁华,所以总是挂心,放不下。
本来不情愿离开家的心情,在决定下来返校的行程之后反而又变得急迫。
启程前一天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外婆一直在旁边叮嘱我返校后的各种注意事项,我本来一边收拾一边静心听着,可后来发现我的两个行李箱都已经收拾完了,外婆的叮嘱还没讲完,而所叮嘱的内容无非也就是翻来覆去地说吃好、睡好、把自己照顾好这类的话。我合上行李箱,无奈地笑了一下,转过身把还在旁边絮叨的外婆一把抱住。被我这忽然的举动惊了一下,本来在一直不停念咒的外婆忽然安静了下来。
“好了,知道了,我都这么大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了,我不在家,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还有,要加强对外公的管理,不要让他老坐在那看报纸,要让他陪你一起常出去走走,我会经常打电话的!”我伏在她的肩膀上说。
“嗯…知道你长大了,可还是放心不下,要是你妈妈在…”外婆突然哽住,轻轻拍拍我的后背,把后半句话咽了进去,然后走了出去…
返回寝室已经是半晚时分,打开灯,禁不住皱上眉头,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尘土味道,看来我是第一个回来的。
我简单整理了一下行李和床铺,把床单被罩和床帘全部拆下来,换上一套干净的,并把拆下来的旧床品全部浸到肥皂水里,吃了晚饭就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我睁开眼睛就进入了战斗模式,打开手机音乐,戴上胶皮手套、系上围裙,我开始卖力搓洗昨天浸泡的那些床单被罩,洗完晾好后又开始打扫寝室卫生。下午四点多,我背靠寝室的门上,手拿抹布得意地环顾了一下寝室,发现室内的玻璃、桌子、镜子、地面都在我的辛勤工作下变得闪闪发光,我满意地跟自己点点头。这时,我的肚子提出了抗议,发出了一连串的轰鸣声,我苦着脸摸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我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电话响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唐天宇。
“池晓荷,我们找到房子了,就在学校附近的公寓,两室一厨一卫,条件不错,明天搬家,你来帮忙!”他兴奋地说。
“噢,好的,你们动作还挺快的!”
“方圆他们早就在网上觅好了几家,今天就是有针对性地比较着看看,所以定夺很容易。”
“噢,有效率!”
“你怎么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没什么,我今天又洗又擦,干了一天活,刚刚完事,现在又渴又饿又累,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你是猪吗?!不对,猪都比你聪明,人家猪饿了还知道找食儿吃呢,怎么没人管你,你就不吃饭啊!”
我此时本就又累又饿,情绪已濒临崩溃的边缘,再一听他的一顿责骂,立刻觉得很恼火,“好了,没事挂了!”
“哎,哎,别挂啊,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只要能充饥就行。”
“你怎么那么没主见啊,一问吃什么就随便!”
“好吧,我想吃你原来校南区门口的鸡蛋灌饼了,你现在去给我买回来吧!”
“算了,来回两个小时,等我回来你都饿晕了,你还是吃你的随便吧!”
和唐天宇在一家春饼店大吃一顿回来,我又回到了一个人的寝室,看了一眼叶繁华的床铺,我又一次拨打了她的手机,手机显示音是无法接通,继年三十拨打她的电话无人接听之后,再拨打就是这样无法接通的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开始帮唐天宇搬家。房子是学校附近的小公寓,两室一厨一卫,还算规整。唐天宇、方圆和小马他们负责从寝室收拾和搬运东西,我负责打扫卫生,等他们把最后的一点东西都搬过来的时候,我把室内卫生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
下午小马系上围裙,开始在厨房做饭,我则帮唐天宇和方圆摆放物品、布置房间。小马不时从厨房过来看看我们的进度,还不忘赞美我几句:“晓荷,你可真能干,房子让你这么一收拾,看起来温馨、整洁又舒服,就是不一样!”
我跟她逗笑,“没什么,请叫我田螺姑娘,哈哈,其实,我不会做饭这种技术活,但收拾房间这种力气活倒还是满在行的!”
“晓荷,你以后一定是个像样的贤妻良母!”小马打趣地说。
“我以后能不能成为贤妻良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现在已然像个新嫁娘了!”我指着系着围裙,手拿锅铲的小马说。
小马一下脸色绯红,转头跑去了厨房。
折腾了一整天,终于在天色渐暗的傍晚迎来了晚饭。晚饭都是小马一个人做的,不得不说,味道真的不错,一个炝炒土豆丝,一个香菇油菜,一个红烧肉,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每一道菜都做得有滋有味。可能是体力消耗太大,我在桌上没怎么说话一直闷头大吃。
“晓荷,要不你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吧,咱们四个在一起多热闹!”小马突然对我说。
我正吃着一口米饭,突然听她这么一说一口米饭竟喷出大半口来,还有几粒落在饭桌上和鼻子上,我尴尬着不断咳嗽,唐天宇一边抱怨一边帮我拍背,我没理会他,故意发难地对小马说:“好啊,我要是搬过来就和你一起住,那样的话估计方圆就得吃了我!”
小马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言语。我在心里很奇怪,小马明明是个含蓄害羞的女孩,怎么面对待爱情时竟变得那么勇敢而大胆呢…
吃过晚饭,唐天宇送我回校,走到宿舍楼下,他突然问:“你不再考虑考虑?”
“什么?考虑什么?”
“小马的提议啊!”
“一边去吧,想得美!”
“那好,可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啊,以后可别哭着喊着让我收留你!”
“做梦吧你!”我转身进了宿舍楼。
走到寝室门口,我拿出钥匙一拧,发现门没锁,是谁回来了?我心里一个惊喜,推门而入。屋里果真坐着叶繁华,或者说应该是叶繁华。
她的头发剪短了,新烫了卷发,身穿一件新大衣,坐在椅子上正呆呆地看着窗外,我开门进来她甚至连头也没回。
“叶繁华,你可算是现身了!你怎么回事,怎么给你打电话一直都打不通?”我一进屋就劈头盖脸没好气地质问她。
她仍没回头,像木头一样呆呆地坐着。
我意识到形势不太对劲,没再说话,把背包摘下来放到桌子上走到她面前。我的心里一惊,这还是叶繁华吗?
只是短短的一个多月没见,叶繁华脸庞消瘦、脸色惨白,眼窝沉陷,两只眼睛里布满鲜红的血红,神情呆滞地望着前方,我站在她面前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这样的叶繁华与放假前一天晚上还与我眉飞色舞秉烛夜谈的那个人开始前完全判若两人。
我小心翼翼地在她面前蹲下,轻声地问:“叶子,你怎么了?是我,我是池晓荷,你不要吓我!”
好半晌,叶繁华把眼神缓缓地从窗外收回来,两只眼睛慢慢地看向我,那里是空洞的、绝望的,像已风化荒芜了千年的戈壁。
“小荷…”叶繁华刚要张开口说什么,突然门被撞开了,进来了一个中年女人,两只手各拎一个装满东西的家乐福超市的购物袋,看起来很重的样子,她看到我一惊,停下脚步,被后面同样拎着两个满满购物袋的中年男人挤着往前不自主地走两步。
“哟,太好了,寝室回来人了!”中年女人笑着开口说了话,她皮肤很好,面相也很年轻,看她这么一笑,眉眼间和叶繁华颇有几分相像,我瞬时明白她应该是叶繁华的妈妈。
“阿姨、叔叔您好,我是池晓荷!”我站起身,礼貌地向他们打招呼。
叶繁华的妈妈赶紧把东西放到桌子上,面露激动的神情走过来,“池晓荷?你就是池晓荷!我总能听繁华提起你,你能回来真的是太好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我对她的话有点不解,尴尬地笑了笑,但是没出声。叶繁华的妈妈握住我的手说:“我们早上就到了,陪了她一整天,我们是今天夜里的车返程,如果寝室没回来人,我们还真不放心!”
“噢,放心吧,阿姨,我们俩在一起可以做伴,你们就放心返程吧!”
“嗯…我知道你和叶繁华是好朋友,她最近…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你好好陪陪她,如果…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给阿姨打电话,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我点点头,但心里却更加狐疑,一边记着电话号码一边暗暗地盘算她所说的“什么事”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这两天食堂还没营业,我去超市买了一些吃的,你们这两天可别饿着…”
送别了叶繁华的爸爸妈妈,我又回到了呆呆傻傻的叶繁华面前,她还是跟我刚进屋时的表情和状态一样。
“怎么了,叶子,发生了什么事?你愿意和我说说吗?”我轻声地问,拿了一个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这时叶繁华的眼睛才真正地看着我,那里有两汪满满的泪水,扑簌扑簌地落下来,“我爸妈知道了…我和浩的事…”
我心里一惊,却又觉得事件发生在意料之中。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又颤抖。
“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小了,我们还没回去之前我妈就已听到了一些风声,浩的一个哥们跟别人开玩笑说浩打着飞机去另一个城市看叶繁华,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人就把这事传到我妈耳朵里,我妈本来就对我放假晚归的事有所怀疑,这一听到风声就更不安了,我一回家她就质问了我。”叶繁华一边哭着一边讲述,一张纸巾很快就被完全打湿了。
“然后呢,你承认了吗?”
“嗯,我承认了,想着早晚都是要说的,既然她问了,我就不瞒她了。”
“她们反对?!”
“是的,激烈反对,命令我马上与浩断绝关系…”叶繁华说到这里哭得更伤心了,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我在一边沉默着,又递给她一张纸巾,轻轻抚摸着她颤抖的后背,安抚她快点平静下来。
“然后我就跟他们说我无法与浩断绝关系,因为我已经怀孕了!”
“啊?!真的假的?!”我惊讶地大叫着问她。
“不是真的,我当时就想吓唬他们,想让他们让步,但我爸听见了,扛起我就走,要送我去医院堕胎,我一听害怕了,也知道了他们要我与浩断绝关系的铁定决心,这才说我没怀孕!但我告诉他们虽然自己没怀孕,但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我爸是思想传统守旧的人,他当时气得直发抖,一巴掌抽在我脸上,我的嘴角都是血…这是他第一次打我…”叶繁华又小声地呜咽起来,“然后他们就没收了我的手机,把我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妈妈天天来说服我放弃这段感情,对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那你也可以跟她讲道理啊!”我对她说。
“我讲了,可是没有用,她说…她说家里的产业以后都是要留给弟弟的,她们不会搭在我身上太多的金钱和精力,所以她们决不允许我和浩在一起,因为跟浩在一起的未来没保障,她们要给我找一个可靠的人家!”
我的心里一阵酸楚,没想到当今社会还有这么偏心这么重男轻女的父母,同时在心里也不由得一阵唏嘘,像我这样没有爸爸妈妈疼爱的孩子固然很不幸,但有爸爸妈妈的孩子却不一定都幸福。
回过神来我又问她,“那在你父母眼里什么样才算是可靠的人家?”
“一个国有企业副局长的儿子,在山西祁县读一个专科学校,她们已经看好了,因为那个副局长答应等我毕业后可以把我安排到那家国企业工作,所以她们让我去相亲。”
“相亲?!”我看看叶繁华新烫的奇怪发型和一身崭新的衣服,似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是啊,相亲,我妈安排我大年初三与那个男生相亲,年前还悉心为我做了打扮,还为我置办了衣裳。”叶繁华苦笑了几声然后又嘤嘤地哭起来,“我反对是无效的,心想这么任他们摆布还不如死了算了,于是我在年三十的上午,趁他们都在忙活着过年时,用我爸爸的剃须刀把自己的手腕割开了…”
“啊?!你疯了?!”我拉起叶繁华的腕子,把袖子往上一提,一道鲜红醒目的新疤痕赫然留在手腕上,在她白嫩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夺目刺眼,我的心不自觉地一疼,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能糟蹋自己,你怎么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我把她紧紧地抱住,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着,任她在我肩上大哭。
待她稍许平静些我问:“然后呢,你被送进医院了?”
“没有,我妈先发现了我,她没有送我去医院,她先哭喊了几声,然后大声说她也不想活了,要与我同归于尽,她捡起我丢在地上的刀把自己的手腕也割开了,墙面溅上一片血渍,我害怕了,不知怎么的,我可以面对自己的死亡,却无法面对自己的母亲因为我而死在前面,我爬出去喊了人…在医院里,是弟弟给我和母亲输血,把我们俩都救了回来,我想…血终究还是浓于水的,我还是向他们妥协了,我对正在输血的妈妈说,我会和浩断绝关系,我会去相亲…”
我实在说不出话,想起三十那天一直无人回复的信息、一直无人接听的电话,原来在别人举家团圆的幸福欢乐时刻,这一家人正面临着生离死别的纠葛,叶繁华妈妈这是在用生命与女儿做人生抉择的较量,这是让人怎样纠结的亲情啊…
叶繁华此时更伤心了,已哭不出眼泪,只是呜咽,“我的确是去相亲了,但到现在我还没跟浩说,我没有电话,无法联系上他,就算现在能联系上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怎么对他说…”
我没再继续问她相亲的情形和相亲的对象,这一切在此刻都已变得不重要了,不是吗…
我帮叶繁华收拾床铺,整理行李,出去给她买了鸡蛋面,喂她吃下,又给她洗漱,哄她睡觉,这期间她一直精神恍惚,痴痴傻傻…
因为我和叶繁华的床铺是头对着头,我握着叶繁华的手入睡,她大概是哭累了,也大概是心累了,竟先于我进入梦乡。我仰望着天花板躺着,心里想着放假前也是我们俩最后离开,当时寝室里也只有我们俩个人,那时的叶繁华满脸幸福,神采飞扬,而只是短短的一个多月的经历,她却如同饱尝了世间沧桑,如今的她已形容枯槁,这人生的悲欢离合真的是变幻无常…
第二天一早,寝室里的其她成员开始陆陆续续地回来,先是丹哥,然后张芳蕊和柳思思,最后是楚楚,大家相互问好,热情寒暄,互相分享着从家乡带来的特产,而且无一例外地把我给寝室主动大清洁的行为大加赞赏一番。一开始大家对叶繁华的反常状态还好奇询问,但看到叶繁华一直不回应的态度也多多少少猜到几分,便不再追问,甚至不敢触及这个话题了。
傍晚时分,大家都在忙着整理床铺,清洗床单,我也整理着书柜,简单翻阅着教材,为马上要开的新课做准备。
张芳蕊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她不语听了一段电话后语气变得冷淡、脸色变得阴沉,最后在“啊…啊…啊…你可真有意思!”这样的通话中愤怒地挂断电话,并把电话狠狠地摔在了床上。我们大家都愣住了,停下手里的活,吃惊地看着她,她坐在椅子上,两眼噙着泪花,胸腔随着愤怒的情绪激荡起伏。
丹哥先小心翼翼地开腔问:“怎么了,不是你妈妈来的电话吗?”
在沉默一会儿后,张芳蕊突然笑出来,声音越笑越大,最后从椅子上站起来,直不起腰,大声地喘着气,一脸痛苦的表情,眼睛里却流淌出淙淙的眼泪,这时,我们都不确定她是在笑还是在哭了。我们都不敢吭声,呆呆地看着她笑着或是哭着,直到她自己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假期,我妈听说我在学校交了男朋友,提出强烈反对,说他青海的工人家庭出身,无论是家庭背景还物质条件都和我们家不匹配,让我马上分手…这还不是最搞笑的,最搞笑的是…”她笑着擦了一下不断流下的眼泪,又接着说:“最搞笑的是她刚才在电话里跟我说给我物色到了一个男朋友,他爸爸是民航的的高管,他现在是飞行员,人长得帅,家里又有钱,以后依靠高管的老爸也能在民航有好的发展,而且以后就算他在飞行中有个三长两短,我能获得的赔偿金额也会很高的…”她又笑得喘不上来气了…
我不知道别人都是什么反应,反正我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我也没敢看其她人,但我知道的是寝室里没有任何别的动静,除了张芳蕊的笑声音…
好一阵,张芳蕊平静下来,她擦擦眼泪,轻轻咳了一声,感觉自己声音还算正常,然后拨打了男朋友的电话,“喂,小闵,咱们这学期出去租房吧…嗯,对,咱们出去在学校周围租个房子住…你等我,我现在就过去找你…咱们现在就出去看房子…”张芳蕊站起身来,背上背包,对着镜子理了理有点蓬乱的头发,然后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留下一屋子瞠目结舌的我们,我默默地想:又一个飞蛾破茧成蝶了…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被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闫迪老师。
“闫老师好啊!”
“池晓荷,你返校了吗?”
“嗯,早就回来了,我猜闫老师一定好久没见到我想我了吧,还没正式开学就给我打电话!”
“嗯,想你倒是真的…不过还有个更要紧的事找你,一个月后,一个加拿大的大学组织一个文化交流访问团要来咱们学校进行文化及学术的交流及访问,咱们学校决定从各个院系抽调几名外语好、专业好的学生代表组成一个文化交流小组,专门负责此次访问团文化交流和接待,你是其中一名,半个小时后来我办公室开会啊!”
“啊?!…”
“啊什么啊,开会时我会介绍具体情况及行程安排。”
挂断了电话,我为难地看看还在窗边痴痴望着外面的叶繁华,又看看寝室里默不作声又忙忙碌碌的各个身影,叹了一口气我拨打了唐天宇的电话。
“你在哪?”
“寝室…不对…外面的房子!”
“方圆在吗?”
“不在!”
“小马在吗?”
“不在!小马去打工,方圆去接她了,估计他们得在外面吃饭了!”
我突然想起小马说起过,她找了一个彩妆专柜的兼职工作,今天好像是第一天上班。
“现在就你一个人闲着喽?”
“对啊,现在就我一个人!”
“等我,我马上到!”
“池晓荷,你…你想对我怎样…”
虽然是质问的口吻,但我依然能很清晰地听出他语气中憋不住的坏笑。我对他的玩笑恨得咬牙切齿,可又无可奈何,在电话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没法把话说明白,因为我实在放心不下叶繁华现在呆呆傻傻的状态,想在我开会期间把叶繁华托付给唐天宇看护一下。
在唐天宇的住处,我把情况小声地跟他简单地说一下,然后把叶繁华安顿好以后,我就去开会了。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闫迪老师是这次接待活动的总策划,因为有国外的留学经历同时在国内的高校也有过类似接待活动的经验,所以她做起事来显得胸有成竹、得心应手,每一步都做了精心周密的安排。我一边听她布署,一边心里暗暗地佩服,这才是有学识、有能力的女强人,心里不免憧憬着不远的将来自己也能像她这样能干…
我在这次活动里有两项任务,一是负责学校建校史、发展史以及文化精髓传承的介绍,二是负责自己本院系、本专业的情况及特色的介绍。会后,我拿到了厚厚的材料,心里不自觉也有种沉甸甸的感觉,感觉自己好像有好多功课要准备,同时又心里又惴惴不安,担心自己没有经验会做不好…
走出会议室,我一边想着如何更好地做足准备,一边掏出电话准备告诉唐天宇把叶繁华从他那接回来,结果电话刚拿出来,铃声就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唐天宇,我笑了一下,心想还挺心有灵犀的。
“怎么样,和我们的叶美女相处得很愉快吧!”我先笑着调侃他。
“池晓荷,叶繁华不见了!”唐天宇的声音听起来紧张而急迫,我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
我感觉头顶轰地一声,脚跟也站不稳了,各种不好的猜想浮现在我眼前,“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见的?”
“你别着急啊,听我说:她跟我说想吃饺子,我就到楼下的超市去给她买速冻饺子,我也就出去一刻钟左右,结果我回来就发现她不见了…”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检讨着自己的过失。
“你…她这种状况怎么能把她一个人留家,我就是不想留她一个人才送你那去的…”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点失控,因为我竟一边说着一边哭起来。
“你先别着急,也许她就是想自己出去透透气,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咱俩一起找…”
附近的饭馆、寝室、图书馆、实验楼、常去的自习室…一边打着叶繁华无人接听的电话,一边翻遍了我认为她有可能会去的每一个角落,我的步伐由急促、紧迫逐渐变得如同注铅般沉重,最后从三号楼出来,我有点绝望地问唐天宇:“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唐天宇有些迟疑地指着前方问我:“你看那个人,是不是…”
前面昏暗的路灯下有一个长椅,那是我每天早上晨读的地方,此时,有个背影正背对着我们坐着,此时此景看起来有些落寞和凄凉,我知道那个身影正是我们发了疯找了一个晚上的叶繁华。
我甩开唐天宇一路狂奔过去,又在距她十几步的地方骤然停下,“叶繁华…”我尽量控制住情绪,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背影喊了一声。
背影转身过来,我终于看到那张期待中的脸,可此时却挂着我意料之外的表情,“你们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了你们好久了…”叶繁华笑着说。
我心一惊,又终究慢慢放下,迈开脚步缓缓向她走去,“你…你喝酒了?”走近她才闻到她身上的酒气,看清她微红的脸庞,还有散落一地啤酒罐子。
“哎呦我的天啊,你想喝酒早说嘛,”唐天宇突然瘫坐在叶繁华旁边的长椅上,“你说你偷偷跑出来,我跟池晓荷怎么交待啊,我刚才差点就畏罪…”在我凌厉的眼神压迫下,唐天宇突然咬住了舌头不说话了。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刚刚出来给浩打个电话,告诉他我认输了,认命了,告诉他我只能选择跟他分手了…”她笑着对我举起杯,作出很开心的样子,可眼泪却像溢出闸门的洪水,不断地奔流出来,“来,为我那已经死亡的爱情和青春,干一杯!”
我坐下来把她紧紧抱住,心剧烈地疼痛着,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下来,为她那双红肿着却假意微笑的眼睛,为她那强抿着又故意微扬起来的嘴角…
当天夜里,我接到了浩的电话。
“晓荷,繁华刚才给我打了电话…不管是什么原因,我没有兑现承诺娶到她,终究是我对不起她…你帮我好好照顾她…”没说完,他已泣不成声,我拿着电话听着,突然想到叶繁华跟我说的“那已死亡的爱情和青春”…
接下来的日子,当大家还在逐渐适应新学期的节奏时,我已迅速恢复到战斗模式,与以往一样,早上五点起床,晨练、晨读、拉着叶繁华去图书馆查阅材料、奔跑在各个自习室中占位置、上自习,积极为国外交流访问团的接待工作做着各项准备。
而叶繁华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像从来没有激情澎湃过,好像从来没有撕心裂肺过,但她整个人却像被暴风骤雨席卷过、碾压过的稻草,失去了往日的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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