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九月末。大一新生的军训结束了,很多院系的生会都开始筹备着迎新晚会。
柳思思是我们经济系的艺部部长,美丽的外表和不俗的表演才能是她受到推崇的主要原因。与平时爱打扮、爱逃课、慵懒散漫的状态截然不同,接到筹备通知的那一刻,柳思思一下蹦起来老高,然后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投入到轰轰烈烈的筹备工作中去了。她整天早出晚归,忙活得团团转,一天,躺在床上看书的楚楚打趣很晚才回来的柳思思道:“思思,我似乎看到了你若干年后成为女强人的高大光辉形象!”柳思思自然也毫不客气,挑起她的尖下巴用鼻哼声道:“哼,等着瞧吧!”
我很理解思思,在她眼里,之所以不受女生的待见,那是因为她们都妒忌死了自己的美貌,然而她又因为自己那不争气、经常挂掉的成绩被别人瞧不起而心有不甘,而筹备艺汇演则是证明自己能力的绝好机会。
我是一个不爱热闹的人,每每遇到这种场合都会躲得老远。
一天晚自习时,柳思思和班长郝雷一起去自习室找到我,然后把我叫到走廊里,俩个人都一脸局促不安,默默地看着我,谁也不说话。“到底什么事啊?!又不说话,你们俩吓到我了!”在这样的气氛下,我实在被他们弄到紧张的状态,着急地问。思思和郝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示意对方先说,最后在我胁迫的眼神中,还是柳思思先开了口。
“是这样的,晓荷,我们的迎新晚会准备得差不多了!”思思一脸骄傲。
“是的,差不多了!”郝雷在一边憨声憨气地补充道。
“别插话!”思思对着郝雷一脸不满意,然后又转过头笑盈盈地对我:“现在我们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对,只欠东风!”郝雷用手指点着我,认真地补充道。
我一头雾水,更加迷惑,感觉无数个问号从脑里钻出来挂在我的脑门上:“你们想说什么啊?我听不明白,是想跟我借东风吗?”
“对了,跟聪明人就是好办事,就是想跟你借东风,这个东风就是—舞蹈!”柳思思满眼盛装着兴奋。
“对,想让你跳支舞!”郝雷在一边也兴奋地补充道。
我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一是因为这个荒唐的提议,二是因为眼前的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地似相声似的表演。
思思有点急了,“亲爱的,我是认真的,你就答应吧,我知道你舞蹈考级考到了10级,钢琴也考到了10级,你有这方面的才华,干嘛藏着掖着的?!”
我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思思说:“叶繁华说的呗!”
我心里一下顿悟了,指定是那次唐天宇拿当年跳舞参赛的事调侃我,被叶繁华记住了,“这个大嘴巴!”我叹一口气,心里暗暗地骂道。
柳思思改变了语气,变得楚楚可怜,拉起我的手,两个大眼睛水汪汪,“你知道,我组织这个汇演多不容易,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
看她这个样,我有点受不了,忙去安慰她:“别这么想,你也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没人想看你笑话,能帮你的都会帮你的…”
“那你是同意了!”她破涕为笑,刚才还泪光涟涟的双眼闪烁着光芒,拉着我的手也握得更紧了。
看着她迅速转变的态,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上了她的当,没好气地瞪着她。
思思不好意思,又带着撒娇的语气说:“谢谢,我就当你答应了,我的好小荷!”说着上来就在我的脸颊上给了一记很响亮的吻,“啪”的一声响彻在走廊里。
我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又无可奈何地笑了,郝雷在旁边一脸贱贱的表情凑上来,“我也可以亲一下吗?共同庆祝一下呗!”
“滚!”柳思思对着郝雷低声吼到。然后两个人一起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了。
望着她们消失的背影,我再也无心看书,既然答应了就努力做好吧。回到自习室简单收拾一下书本就出来了。
月亮已经登上了树梢,晚风习习,此时的校园很静寂,我就这样慢慢地走在灯下,记忆的河流缓缓地流淌出来…
在妈妈的带领下,我四岁开始习舞蹈,五岁开始习钢琴,与很多人痛苦的经历和体验不同,我一直都很享受习的过程,这都要归功于我的妈妈。每天晚上妈妈下班,都会和我坐在钢琴前合奏一曲,陪我练练舞蹈基本功,或是指导一下我准备参赛的舞蹈动作,至今我仍能清晰地记得她那纤长的手指在琴键上娴熟的跳跃,还有那在音乐中翩翩起舞的绰约。十四岁以前我就已经拿到钢琴十级,舞蹈十级,并拿到了很多省市的舞蹈大奖,可就在十四岁那年…好了,不能再想了,我摇摇头,强行把回忆打断,就跳最后一次参赛的舞蹈《天》吧,因为印象深刻,重拾记忆应该不难,还有五天就汇演,我得抓紧练习了…
《天》是当年我的舞蹈老师特意为我编排参赛的一个藏族舞蹈,因为里面有一些凌空跳和旋转的专业技巧,我有点担心因为多年的生疏而做不好,但在重拾记忆的排练中感觉还好,可能每天早上晨练中基本功的练习还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郝雷在柳思思的安排下负责为我借演出服,明明告诉他要藏族服饰,他偏偏弄来一套蒙古族服饰,在思思的一顿斥责声讨中,郝雷又回去换,这样一借一还,等演出服饰到我手里的时候演出已经开始了。本来还想穿上长水袖适应一下动作,看来也没有机会了,但看着郝雷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捧着演出服站在我面前,我却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我只好笑了笑说了句:“谢谢!”还好叶繁华和柳思思早已帮我化好了妆,还编好了藏族姑娘式的满头密密实实的小辫,我只要穿上衣服就行了。
拿到衣服,柳思思对着郝雷一顿碎碎念:“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郝雷像做错事的孩,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听着,头上还滴着大汗珠。
“好了,没事了,借来就好了,而且衣服很漂亮,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呢!”我连忙打断了思思不停的责备。
“真的吗?!”郝雷终于受到一次难得的表扬,猛地抬起头,惊喜的表情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在探求我的赞扬是否真心。
其实,演出服的确很漂亮,几乎是暂新的,纯白色的长水袖,玫红色的插肩长袍,长袍上是具有藏族特色的五彩饰,插肩的边口还有袖口缝嵌着纯白色的毛绒饰,与头饰上的白色毛绒饰正好搭配呼应。头饰和腰带上都挂着漂亮的珊瑚链和珍珠链。
等我在化妆间把这些东西都武装到身上的时候,叶繁华看着我一脸惊喜,拉着我跑到镜前面。镜里出现了一个美丽的藏族姑娘,鲜艳的服饰,粉红的面庞,眼睛里还闪烁着熠熠的光芒,她与十四岁的那个我似曾相识,却又有不同,是啊,怎么会相同呢…“池晓荷候场!”我的思绪被柳思思喊声打断,叶繁华拉着我跑向后台。
这场演出是...
借用校实验楼的多功能厅举办的,我们都叫它“小礼堂”,从后台向观众席望去,黑压压一片,人还真不少,扫了一眼坐在前排的嘉宾席,除了本院系的领导和老师还有一些陌生的年轻面孔,我扭过头问叶繁华:“前排嘉宾除了咱们院系的领导老师还有谁啊?”叶繁华也向外看了一眼说:“哦,听柳思思说好像还邀请了别的院系的生会主席啊优秀生代表啊什么的吧,就是请客呗,互相交流呗。”“我就知道问你准没错,你个小八!”我和叶繁华这样打趣着,突然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双炯炯的眼睛,在黑暗里灼灼地盯看着我,好像就是刚才向外张望时看到的,为了印证心中的印象,我猛地转过头在前排嘉宾席寻找,果真与那双眼睛猛然相遇。那双眼睛似曾相识,但绝不熟悉,眼睛的主人一惊,然后向我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有些尴尬,因为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便向他匆匆地挤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心虚地转过头来,心里一直在回想这个人到底在哪见过。
“你认识他啊?!”叶繁华看到我们不自然的对视而笑,略有些激动地问,“不认识,你认识吗?”我转过头问叶繁华。“你个山顶洞人,连他都不认识,他是建筑系的高材生,年年都是一等奖金获得者,最重要的是他非常帅哦!”叶繁华的脸上露出了花痴般的笑容。我更是一天雾水,理不出个头绪,心想我根本不认识建筑系的人啊,叶繁华又露出了如痴如醉的表情,接着说:“对了,他在画画方面也特别有才华啊…”
画画?画画!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前两天一个人去上自习的那个夜晚,那个捡到钥匙归还我的背着画板的翩翩美少年,记忆中那个害羞的面孔和现实中这个微笑的面孔终于吻合上,谢天谢地,我没有得老年痴呆…这时前面的节目谢幕,我跑上前去准备登场,抛下还在陶醉中喃喃自语,没醒过神来的叶繁华。
大幕缓缓拉起,我在舒缓的前奏中踩着节奏上场。丰富的舞台经验赋予我临危不惧的特性,每次踏上舞台,我的心里世界都会变得宁静而空旷,仿佛那个世界里没有观众,没有舞台,没有灯光,只有我自己,还有我用舞蹈演绎的那个故事,我的灵魂、动作、表情全部投入到舞蹈赋予我的灵感中…可能是从第二段开始,观众席中就不约而同地响起了有节奏的掌声,一直伴着舞蹈结束,我的最后一个动作在缓缓拉上的大幕中结束,帷幕外的掌声雷动,持续了好久,我知道这个舞蹈应该达到了柳思思要求的“出彩”的效果。
从舞台上下来,我就获得了叶繁华和柳思思的拥抱,“棒了,亲爱的!”柳思思激动地说。因为她后面还有节目要准备,我和叶繁华匆匆返回到观众席,捡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她递给我一瓶水,又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把扇对出了汗的我使劲扇,我拧开盖,仰头猛喝几口。“看到唐天宇没,他也来了,在后面呢!”我顺着叶繁华手指的方向望去,唐天宇正笑嘻嘻地看着我,还向我微微地招手。我那还没咽进去的一口水一下从嘴巴和鼻喷出来,由于突然被呛到,一个劲儿咳嗽,脸和脖也涨得通红。叶繁华一边给我擦水一边坏笑地说:“就知道你会喷水,所以早就把纸巾给你准备好了!”我迷惑不解地边咳嗽,边看向她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喷水?”叶繁华一脸笃定地回答:“因为我刚才看到他时也喷水了!”然后我们俩个抱在一起闷声笑成一团。
实在不能怪我们俩个少见多怪,与平日里一身休闲打扮、一脸**丝表情的状态不同,今天的唐天宇居然穿了一身深色的时尚款西装,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还有一脸假正经的表情,实在是让熟悉他的人忍俊不禁。但说实话,这也是他很少见的另外一个形象,浓眉高鼻和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显得他的面孔格外精神英俊,高高的个和健硕的身材在时尚款的西装包裹下也显得他更加修长矫健。
叶繁华一边笑一边说:“打扮成这样到这来是不是存心招蜂引蝶的?!”我们俩个笑着一起回头再看向他时居然同时呆掉,因为现实竟被叶繁华这个乌鸦嘴不幸言中,只见钱美景走向唐天宇,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又对他比划出去的手势,然后两个人就一推门出去了。
钱美景是我们院系的一朵奇葩。高我们一年,大,浓妆艳抹是她的特色,个矮小,身材火辣,每天都踩着像高跷一样的“恨天高”,据说没人知道她的真实长相和真实身高,即使在寝室里她也是最后一个卸妆最后一个睡,而且她穿的拖鞋也是恨天高!她的头发染成火红的颜色,平时穿的衣服也像跳钢管舞的戏服。而她挽着出入校园的男朋友大多是外国留生或是校外穿着奇装异服的模特之类,总之,这个钱美景就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一朵奇葩!
可是这朵奇葩找唐天宇干什么呢,他们之前也不认识啊…我一边想着一边频频地回头希望能找到唐天宇回来的身影。叶繁华冷不防地凑近我:“怎么了,担心小唐被抢走啊?!”我扭过头瞪了她一眼,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看演出,不知道这样心不在焉地看了几分钟,突然感到手腕被牢牢地攥住,抬头看到弯着腰的唐天宇,他对着叶繁华简单地说:“叶,把你的小荷借我用用!”我俩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我翻着白眼愤愤地说:“什么,借你用…”叶繁华则一脸装腔作势,把胳膊抱在胸前,做思考状:“这个嘛,让我考…”我们俩的话还都没说完,我就像只兔一样被唐天宇霸道地从小礼堂拎了出来。
“干嘛拽我出来?!”一走出礼堂我就挣脱了他的手愤愤地叫道。
“因为你舞跳得美了!”他一副理所应当地表情回答。
这人什么逻辑思维啊,我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他。
他看看我又接着说:“因为我已经预见到晚会后会有很多男生对你垂涎尺,跃跃欲试,而叶繁华只会扮花痴看帅哥,发挥不了保护你的作用,所以我准备先送你回去,怎么样,有先见之明吧,不用感谢我,请叫我雷锋!”他一副洋洋得意的样。
我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因为想到刚才叶繁华如痴如醉地形容那个建筑系高材生的表情。
“你笑什么?!”唐天宇问。
我强忍住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形容叶繁华很形象!钱美景找你出去干什么?!”我突然想到这件事。
他先是一愣,然后说:“哦,原来那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女人叫钱美景啊!”
“快说,她找你干嘛?!”我急切地问。
他又是一副无所谓的**丝表情,:“没什么,她就叫我出去,问我可不可以交个朋友!”
我嘴巴张得老大,问:“你怎么回答?!”
“我告诉她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谁啊?!”我问。
唐天宇一脸惊喜地说:“哎,她当时也这么问!”
我瞪了他一眼,“那你到底怎么回答?”
他对着我诡异地笑了一下,“我对她说就是刚才在舞台上跳《天》的那个丫头!”
我愤愤地扭过头看着他,脸上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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