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一清》 8.梦回（8）

    何一清不知所云地听着倪枫临的话，是她被占便宜，没错吧？露出不满的人不应该是她？脑子里一团乱，这次断片来得太震撼，震得她的四肢都麻木了，只得一动不动地傻站。

    没等她回话，倪枫临再次接话，深不见底的眼睛像一本猜不出结局的悬疑小说，他说：“我还是比较喜欢矜持一点的女生，你的‘矜持’……唔……用那四个字来形容挺贴切的。”语气没有半点起伏

    他顿了顿，思索了片刻，继续说：“就是那……对了，不敢恭维，不过你如今的胆量我倒是挺佩服的。”

    不知不觉地额头湿润了，沁出细密的汗珠，抬起手背轻轻拭擦，粘得厉害，她的身体状况一定有问题，这头晕目眩得有点过了。

    她轻吐着气，微微喘息：“你……”

    可惜她的话又被他捷足先登，他指了指桌上的最新款iphone说：“之前有个人偷了十部iphone，回来的时候发现九部山寨，一部翻新机，还是开一次机死一次机的那种，你说，现在的人是有多贪图这种荣耀啊，也怪不得有些女生喜欢走捷径。”

    她在心里叽咕，这男人话还真多，不就是影射她是贪慕虚荣的女人嘛，拐弯抹角的，累不累呀。

    他低哑的声线继续没完没了地说：“要是认为你们的方案不够好，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补救，我可以告诉你，这种方法在我身上不奏效，但如果那人是你，我倒可以破例一次。”

    最后，还大发慈悲地提醒：“啊……还有，前提你得清楚，公交车不是谁都想坐的。”

    话罢，还露出一脸灿烂，她相信那无害的笑容能把她的钛合金眼闪得再也睁不开。

    听了这么久，大概明白了倪枫临的意思，说得扼要一点、难听一点，不就是他讨厌贪慕虚荣的女人，他公司不欢迎这种人，你可以滚蛋了，最可恶的是还将她与公交车之流做比较。

    她没有反驳，眼睛有点通红，撑着晕乎乎的身子冷瞪着他，她从来都是个活在别人评价下的人，她在乎每个人对自己的看法，希望每件事都尽善尽美，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她也是这么做的，因此，从小到大她都是老师眼中的好好学生、父母眼中的孝顺子女。

    或许说除去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的面具撕得粉碎的那次罢，她忘记不了当时每个人眼中冷淡的鄙夷，她以为自己早已摆脱别人强加在她身上的束缚了，到底是什么，扰乱了她的思绪，打破了她的宁静，这样的她，比雨天地上稀烂的泥巴更可悲。

    她放下自尊从电梯回到这里，不是为了被占便宜，更不是为了让人羞辱，凭什么她要被这个男人说三道四，对于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她需要解释吗？不，别人喜欢怎么想，是别人的事。

    委屈的泪水徘徊在眼眶，再被倔强堵回，她轻轻地说：“多谢倪先生提醒。”

    倪枫临嘴角抬勾起，满意地说：“嗯，我等你的好消息，不送了。”还特意把好消息三字的声调拉长，一语双关，暗示要么拿出真材实料，要么就是他对她的破例。

    看着倪枫临狂妄的神情，她觉得体内的血液都在翻滚，血管膨胀得快要崩裂，拎起茶几上梁秘书为她准备的咖啡，准备神气地佯装无意扔一把杯子，来一曲音乐与情绪的交响，以视她此刻的不满。

    手还未碰到杯子边，她却先一步跌倒在地，精致的欧式茶具还是以不同的方式，受到了波及，瞬间四分五裂，她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摇摇欲坠，因为下一刻，她已晕倒在地，朦胧中四周只剩焦急的脚步声。

    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沙发上，一片昏暗，室内没有开灯，但长时间处身于黑暗的她早已适应，能勉强地看到东西，起身环视一圈，这里应该是倪枫临办公室里配套的休息室，只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心里念叨，倪枫临还真放得下心，她一个外部分子独自驻守在敌军的大本营，她要是有个万一，窃取个什么机密怎么办？好吧，她承认，她也挺佩服他这胆量的。

    开了手机锁，18：55，超过下班时间快一小时了，简单收拾一下，把抱枕叠放整齐后离开，顺便给大boss打个电话做报备。

    原来梁秘书早就回过电话了，口气不算友善，但她的事情梁秘书是有所保留的，起码大boss虽没正面批她，但那句“人在客户在”足以表明要是谈崩，她的下场将十分精彩，真是心有千千结，一个字烦。

    翌日，何一清烦躁得抓狂，恨自己太沉不住气，居然敢当着大客户面扔杯子，可她只是有贼心，没贼胆啊，都还没行动，计划就因犯晕而破灭了。

    她吐了口大气，思忖着，好吧，其实重点是最后杯子还是坏了，也不知道那杯子贵不贵，只好祈求那杯子不是什么欧洲出品的限量版，她可赔不起啊……

    她颓废地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地继续思索。

    不对不对，要是换作任何一个女人，被侵犯后谁还能淡定自如啊……她若真能如此，恐怕早就成精了，人精。

    慢慢地想着想着，她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那十几分钟的事，怎么就是想不起来？那十几分钟时间里，她肯定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不知呆坐了多久，视线扫过办公桌望向窗外，原来已是华灯初上，一个工作日又完结，电脑屏幕右下方刚好跳转至20：40。

    她轻车驾熟地关电脑，关灯，然后走出办公室，在离家不远的小吃店随便吃了点才回家。

    站在家门口，袋子翻了个底朝天，才知道钥匙落在公司了，无奈地对着门板，她现在有点愤恨自己为什么从来不放备用钥匙。

    5分钟过去了，楼道间好几个人过去了，都用狐疑的眼光瞄着她，她不好意思地盘算着回公司的可能性，还是住一晚快捷酒店？

    纠结的结果还未出来，本来紧闭的门，突然徐徐打开，她被吓得连忙后退了几步，手上钥匙包随之掉到地上，东西散了一地，瞪着大大的眸子，紧盯那扇虚掩的门。

    她记得那部叫贞子的电影，贞子存在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会从某一个角落跑出来吓人，同学是这么告诉她的，她从小就害怕这些东西，有关这种东西的电影一律不看。

    在这样漆黑的夜里，老旧的房子间，想象的空间无限放大，毛骨悚然的感觉由然而生。

    她进退两难，又恐防有贼作祟，观察了好一阵子，才拿捏着胆子，慢慢接近，小心翼翼地扒在门边，用门档住鼻子和嘴巴，只露出眼睛窥视里屋。

    环视一周发现没人，也没被人翻过的迹象，才鼓起勇气忐忑不安地进了屋。

    风寻看着何一清傻站了良久，想着这样的情况，肯定会叫人来开锁的，孰知这孩子居然打算往回跑，她不累，他可累了啊。

    她如今虽为无形之物，可折腾了一整天，消耗力量太多，他魂都快没了。

    因此，二话不说火速穿门而过，以他那只能勉强移动纸张的力度，费尽千辛万苦，才凭这没力量、没形态的手开了门。

    所以进门后，想都没想，就靠在了沙发上，养精蓄锐去了。

    何一清关上门，首当其冲地将房间、厕所巡了个遍，再手撑床沿，蹲下看了眼床底，确定啥都没有后，才安心地去洗澡，期间居然还给风寻所在位置来了个有意无意的扫视，吓得他那叫一个大汗淋漓，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虽然什么都没发现，但她总有一种感觉，仿佛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自己，说是窥视的不自在感吗，又好像不是，那是一种隐藏在她身边的无形而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后来，一直没有动静，她也只有在这样的不容忽视中朦胧睡去。

    翌日是舒小葵的大喜日子，作为伴娘团一员，何一清在大boss淫*威压迫下的风尖浪口里休假了。

    舒小葵是她失恋时期、与世隔绝的一年多里，唯一还有联系的人——她最好的聆听者，她知道她的所有事，包括家里以及程仲恒的。

    记得好多次心情低落，舒小葵就那样抛下工作，抛下男友，没日没夜地陪着她，无节制地拼酒以及倾诉百转千回的心情。

    在乙醇满档的脑袋朦胧运转的时候，她想或许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待她的人了，身边能有舒小葵，真好。

    小小的触动都会让何一清所有感情堆积起来，因此观礼时，她会有那一瞬凝视着纯白身影之际，心如触电般的感动。

    其实，她需要的很简单，她爱的人，爱她的人都能幸福，便足矣，正如这一刻的舒小葵。

    华丽的水晶灯高高挂在大厅顶上，鹅黄色的灯光映衬着整个会场，虽然，宾客已纷纷退场，却依旧彰显着它的华贵、大气。

    会场上遗留着宾客们欢心畅饮、大块朵颐后的痕迹，她轻轻一哂，以表对婚宴的满意。

    后续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待一切完毕后，她拿着替换的衣物，准备到卫生间换下略显夸张的姐妹裙，那一抹熟悉的背影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的，如蜿蜒的紫藤，紧紧地环绕着她的身心。

    一刻的闪神后，她迅速地恢复平静，在她看来，如今的他是空气般的存在，她不紧不慢地走向与他相反的方向，脚步没有片刻的停留，果断而坚定。

    正所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何一清从小到大就将这种戏剧色彩愈演愈烈，其中的高渲染部分，在这种情形下更会发挥得淋漓尽致。

    比如，她左脚才踏出一个叫程仲恒的怪圈，右脚便进入了一个叫梁爱薇的怪圈，她诙谐地想，她跟程仲恒这妻子，果真是孽缘深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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