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可一行人依旧整装南行。林可自然又免不了甩着两条11路,追在马车屁股后头吃土的命运。
天擦黑的时候,众人远远的看到前方零星几点灯火和几声狗叫声,走到近前看到这是一个村落。
看到有两个村民扛着锄具归家。慕容长风和甘草迎了上去,待问清村长的家的位置,便去找村长交涉借宿事宜。
村民都很淳朴,对于他们这些外来客的借宿,很痛快就答应了。大家分为两拨,林可和高远之、李翎、甘草、尹平住在村长家,其余的人住在隔壁李伯家。
夜里林可睡的正香,忽然被一阵拍门声惊醒了。
“村长你快去看看吧,花大娘闹着要撞墙自杀呢!”林可披着衣服刚出门,就见一个皮肤微黑的少年急急的说道。
村长蹙了眉,沉声道:“怎么回事,慢慢说,先别急。”
少年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道:“这人命关天呐,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嗯,走吧!”村长便和少年匆匆离去。
林可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依稀听到少年焦急的声音:“狗子突然肚子疼,找来大夫一看,是肠痈,他也没办法,说让准备后事吧。花大娘一听当即就晕了,可醒来后非要撞墙自杀,说怕儿子黄泉路上太孤单,要陪他一起去……”
本来打算回去继续睡觉的林可听到‘肠痈’两个字顿住了脚步。肠痈是中医的叫法,西医叫阑尾炎,林可虽然知道古代对人体解剖的认识远不如现代全面,因此外科手术不发达,但是也不至于一个小小的阑尾炎就到准备后事的地步吧。林可看到高远之的房门此时也是打开的,便走了过去。
“师傅……”林可虽然知道自己一行人的身份不宜暴露,但作为医者不去看看良心上总是不安的,正斟酌着要怎么说,便被高远之打断了。
“好了,刚才的情形为师都看到了,甘草和林丫头随我去看看,尹平带翎儿去长风那。”高远之吩咐完,大家便分头行事。
林可背着自己的急求箱,随高远之来到花大娘家,只见院子里一个粗布麻衣的妇人头发散乱的坐在地上低声啜泣,村长站在一旁训斥着什么。
村长看见高远之一行人过来,便迎了过去,道:“妇人愚昧,让先生见笑了。”
高远之摇摇头道:“舐犊情深人之常情,在下亦是一名大夫,不如让在下给这位小公子看看如何?”
那坐在地上的妇人听到此话,忙奔了过来,扑通一声给高远之跪下了,哭道:“大夫,求你救救我儿,求你救救我儿啊!”
“夫人使不得,快快起来。”高远之道。
众人忙把妇人拉起来,并把高远之等人让到屋里。
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蜷在床上,双手捂着腹部,表情及其痛苦,□□翻滚不止。花大娘一看到儿子痛苦的样子又大哭起来,众人忙又一通劝说。
“大娘莫要如此,我师父医术高明定会尽力医治的,况且您这样他也无法专心看诊不是?”林可柔声劝道。
“大丫、二丫把你娘扶到耳房去,省的影响大夫看诊!”村长沉声道。
大丫和二丫迟疑着要去扶自己的娘亲,赵花氏忙摆手道:“不,让我留在这,我不会影响大看病的。”
见赵花氏果然不再高声哭喊,高远之走到床前握住少年的手为他把脉,然后又查看了他的舌苔眼睑等部位,并用手按压其腹部,此时少年痛呼一声,蜷缩的更厉害了。看到高远之愈发深沉的脸色,林可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忙走上前去。高远之沉声问旁边少年的父亲道:“他排便如何?”
“大便秘结,小便赤涩,且呕吐不能进食!”少年的父亲答道。
“脉洪数,症见腹痛甚剧,腹皮绷急,手不可近,心下满硬,腹胀,矢气不通,壮热,口干唇燥,舌质红,舌苔黄糙,面红目赤,呕吐不能进食,小便赤涩。此乃肠痈毒热证。”高远之道,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的沉重。
看到高远之凝重的脸色,林可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忙走上前去。令少年取仰卧位,林可用右手压迫其左下腹,再用左手挤压近侧结肠,以使结肠内气体传至盲肠和阑尾,此时少年捂住右下腹哀嚎一声,显然这便是痛点,此为阳性无疑。林可双手变换位置使其右髋和右大腿屈曲,然后被动向内旋转,此时少年无太大反应,基本可以判定阑尾不在靠近闭孔内的位置。她又令少年取左侧卧位,使右大腿后伸,少年明显表现为右下腹疼痛,这说明阑尾位于腰大肌前方、盲肠后位或腹膜后位。再加上他高热、腹部压痛和反跳痛、腹肌紧张等临床反应,丰富的临床经验使林可基本可以断定其为急性坏疽性阑尾炎,与高远之的诊断一致。
如果只是急性单纯性阑尾炎即使不开刀使用保守疗法也可治愈,可是这是坏疽性阑尾炎啊,穿孔的可能性很大,且亦导致腹膜炎,林可实在想不出除了手术还能怎么治疗。
等高远之施完针,少年便沉沉睡去。
“大夫,我儿子他……”少年的父亲一脸殷切的望着高远之问道。
高远之摇摇头道:“如只是肠痈瘀滞证,只需服用大黄牡丹皮汤通里攻下,泄热去瘀,并佐以针灸便可痊愈,但肠痈毒热证,肠痈已向外穿破腹壁,成溃脓之势,恐难治愈。”
赵性男子面色灰败,一行热泪滚滚而下,哽咽道:“罢了,也是这孩子的命!”赵花氏一听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林可心一沉,难道真的没办法么?
“若是做手术呢?我们可以切除肠痈坏死的那一部分,以控制病情。”林可不死心的问道。
“那是传说中的神技,曾也有人尝试,但从未成功过,最后还被人说成是邪术妖法,活活烧死了,林师妹可不要再提了。”甘草拽拽林可的袖子,低声道。
听到‘手术’二字,高远之眼睛一亮,他可是知道林可身世的,曾也听过她提到过关于手术的事情。
“丫头可做过这种手术?”高远之带着林可来到院子里问道。
林可点点头,苦笑道“做过的,至少做过五六十次呢。”
高远之眸光一亮,问道。“可有成功?”
“从未失败过。”林可答道。
“此次如是让你做切除手术,能有多少把握?”高远之问。
林可摇头苦笑道:“一成也没有。”
“为何?”高远之面露疑惑之色。
林可道:“首先,做手术要在无菌的环境下做,否则细菌会感染创口,不但治好病,只怕会死的更快;其次,做手术时需要麻药对患者进行麻醉;再者,也是很重要的一点,手术时需要抗生素来消炎抑制细菌生长,另外还要进行电解质和热量静脉输入。这些是完成一台手术最基本的要求。”
“何为细菌?静脉输入和抗生素又为何物?”高远之问道。
“细菌……就是……会让人生病的一种毒素,这种毒素在我们生活的周围无处不在,而抗生素就是专门可以杀死细菌的药物,至于静脉注射,就是将液态药物或营养物质直接打到人的静脉血管里。”林可斟酌着用词道。
高远之沉吟了一下,缓缓道:“这手术也并不是不可做。”
“什么?”林可惊异道。
此时甘草的嘴巴已经张大到可以塞下一枚鸡蛋了,师傅也疯了不成,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