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25年三月初
戏中言,莫当真。字传神,也不过,撇竖横。一纸情分。——《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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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之折——同是天涯沦落人,天下谁人不识君
且说那日,正是三月三,暴雨刚停,春日灿烂。
秦归眯着眼坐在马车里,又数了一遍王员外的打赏。不过是治好了一个得了风寒的小妾,王员外便赏了这许多银钱,秦归不免快活起来。
当然,秦归不缺钱,只是爱钱罢了。
有这样开心的事,不妨唱段小曲助助兴。秦归抽出扇子,将车帘挑开一道缝问车夫:“师傅,你会唱曲儿吗?”
“咱只会些粗俗腔调,怕是入不了先生的耳。不过,听说城里的花满园新请了一位名角。先生何不去听听?”
“那种地方。。。”也不怕脏了耳朵。
薄云淡月谢酒,檀板暗悄收,斜影栏杆处,趁醉吟,轻旋走
“是谁在唱戏?”秦归心里哆嗦了一下。这荒郊野岭的,莫不是遇上了狐仙?
“秦先生,前面有个孩子,好像是他唱的。”
中文里,他和她的发音一样,故而在下马车之前,秦归都以为歌者是一位清丽婀娜的女子。
“男的?”
“是的。我叫长生。”
脆生生的回答,精巧的发髻,清爽的外貌。方才歌中的哀婉竟无踪可循。
“上坟?”
“祭奠师父。”
若是换了旁人,对话也就到此终了,此后两人各自错过,不再纠缠。但偏偏此方是秦先生,彼方是小长生。一个爱管闲事,一个身世成谜。
“师父?你的家人呢?”
“长生是孤儿,没有家人。”
“人家祭奠师父都是上香烧纸钱,怎么独你是唱曲儿啊?”
“除了戏本,师父什么都没有留给我。我只会唱戏。”
秦归想起自己的经历。除了医书,师父什么都没有留给他。他只会看病。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长生,你是打城里来的?”
“是,城里的花满园——坏了!已经是这个时辰!回去以后又要被打了!”
花满园?秦归习惯性的眯起眼睛,心里算盘打了起来。
“长生,我载你回去。车马快!”
“谢先生!”长生抬脚上车。忽然回头,明亮的笑容晃得秦归睁不开眼睛。
“怎么?”“还未请教先生名号。”
“哦。我姓秦,单名一字归。叫我秦先生就可以。”
“秦先生,我二师父给我起的新名字叫谭惜言。他总说我话太多,要我惜字如金呢!”
我自然知道你是谁。秦归露出微笑。
十天前,花满园花大价钱请来的名角,长生。大字报都贴满了大街小巷。
天下谁人不识君。
估计,会有人愿意花更大的价钱,把你买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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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卓还幻!起来做生意了!”
隔壁王老二一大早就开始锤门,生生扰了我一个好梦。
娘啊,女儿难得与你梦中相见。下次又不知是何时了。
忙了一天,有来测儿子赶考能否高中的;有来测老公是否有婚外恋的;还有和尚来测自己何时才能顿悟的——我要是能测出这个,还做什么测字先生啊!
能让我感到有点意思的,就只有花满园的大当家,来测字找人。
“要找的人叫谭惜言。之前的艺名是长生,从小父母双亡,是他师父,也就是我师兄一手带大的。”大当家的从怀里掏出一封用帕子包裹着的信,“几年前师兄临死时不放心这个徒弟,于是留下了信,让他来投靠我——”“测哪个字?”
说书人对悲惨的身世更感兴趣。我只负责测字。
“就这个吧。”大当家的指着一个“谭”字,“谭惜言的谭。”
我没慌着看字,而是先细细打量他。
到底是戏班子大当家的,吃穿用度皆与平常戏子不同。单说这包信的帕子,便是苏绣中的上品。衣服就更不用说了,连盘发的手艺也是少见。只是,这袍子下摆和鞋子上,竟然有不少泥水。难道是昨日暴雨时出去了?
我又看大当家的赤红的脸颊,估计是心里着实着急。我也不好再耽误时间,一边动手拓字一边问。
“他因何出城?”
“昨天是师兄的忌日,他出城给师兄上坟。本来说好了酉时之前回来,谁知都今天了,还是不见人影。”
“你师兄葬在城外?”“只是衣冠冢。前年才修的。”“在哪里?”“出城向西二十里。因靠着王员外的田地,当初修建的时候,还起了些争执。”
王员外啊,他昨日刚差人送来测字的费用。当时,送钱的下人还和我闲聊了几句。我略一思索,有了主意。
“去城西找找吧。”我把字放在一边,“我记得城西有家药铺。去那里打听一下,应该会有消息的。”
【作者的话:开头及之后所用歌词来自于妖言君的歌曲《戏言》,于此处引用,若有侵权,请联系作者,立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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