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兰坐正,对中元道:“说吧,你想用我母亲的下落,交换什么。”
“很简单。”中元伸出一根手指,“只想问堂姐几个问题。”
“说。”
“你苦心孤诣将我赶出皇城,目的何在呢?”
“废话!自然是将原本属于我们家的江山夺回来!”
“夺回来之后呢?”
“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堂姐真是爽快啊,毫不隐瞒自己的目的,倒不像我,当初还说什么,要防止天下大乱之类的。”
“哼。”
静兰把头转向一边,心里不停盘算:这丫头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中元不慌不忙,又问第二个问题:“你是怎样联系上那四大首辅的?他们是否知道你的身份?”
静兰想说谎,可张口之前看到秋棠就在一边,立刻改了口。
“凭书信。他们并没有见过我本人。”
“仅凭书信就能取得他们的信任?”
“我许给他们梦寐以求的好处。”
“好处又是什么?”
“元千岁。”静兰恨恨道,“我镇守这座山,掌握着元千岁的秘密。”
“这么说,这山里的确有元千岁?”
“当然有!它——”
“刷!”
伴随着一声不置信的哀鸣,静兰忽然觉得呼吸困难。她慢慢低下了头:长矛一般的舌头,刺入自己的心口。
秋棠高举着双手,张着嘴,呜咽着从地上爬起来,扑向静兰。
靳中元依旧坐着,脸上的表情不好捉摸。
“堂姐,这是假话?”
静兰摇头。
连她也不知道,这竟然是假话。
鲛人会无差别的进攻说谎的人,这种进攻是不受自身控制的。就算秋棠自己想制止,也根本来不及。
一切,就在那一瞬间发生了。
更让静兰措手不及的是,秋棠突然从桌上抄起烛台,拔掉蜡烛,举着尖锐的利器,对着自己的舌头,刺了下去。
鲜血喷溅满屋,也堵住了秋棠的喉咙。
拔舌自尽。
中元站起来,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却立刻上前,握住静兰的手。
听见动静的於斐烨吵嚷着过来,看到正堂里的这一幕,立刻住了嘴。
中元握着静兰双手,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静兰,静兰眼中的惊讶还没有散去,却失去了光芒。
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展开。
半晌,中元伸出手,分别盖上两人的双眼,然后弓着腰,依旧握着自己堂姐的手,虾米一般蜷缩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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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於斐烨丢掉铁锹,将最后一扑黄土洒在静兰与秋棠的墓上——由于一个人的力气有限,於斐烨将两人合葬在一起。
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忙完了这些,於斐烨转身进屋。中元抱着膝盖,靠着门槛,坐在正堂门口。里面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自己身上的血迹却还在。
“喂。”於斐烨蹲下身,拍了拍她,“去洗个澡吧。”
“於斐烨。”中元的声音平静得吓人,“你说,亲手杀了自己最重要的人的感觉,是怎样的?”
“我怎么知道。”於斐烨挠挠脑袋,靠着中元坐下,“只要是杀人,不管被杀的人与自己是什么关系,感觉都不会好吧。”
“要是我不问那个问题就好了。”中元揉揉脑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突然笑容满面,“那么,今晚吃什么呢?”
“你这女人的恢复能力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震惊啊!”於斐烨也站起来,伸手揉了揉中元的头顶,“我去厨房看看。”
“好的!人总要向前看嘛!”
中元笑着,转身去了后院。
后院里,新坟洒满余晖。
中元随手摘了几朵鸢尾花,放在墓前,然后蹲下身。
她原本的打算是从静兰口中套出她与四大首辅联系的方式与内容,然后乔装改扮,悄悄回到中央皇城,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这个计划中元还没有通盘考虑好,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却没想到,静兰竟因为自己都不知道的谎言而死。
而秋棠,因为受不了自己杀死静兰的事实,选择自杀。
逝者已逝,中元没有多余的时间伤春悲秋,她要立刻做出下一步行动的计划。可是在这之前,有两个问题必须弄清楚:第一,静兰孤身一人住在山中,前几日上山也不见有其他守卫,她究竟是怎样凭借一人之力,镇守整座山。
这个问题对于中元来说不算难,关键是第二个问题。
即,究竟是谁,让这座山中原本应该存在的元千岁全部消失。
元千岁消失的时间应该在端木正死后,到今天下午静兰说出那句话之前。
直觉告诉中元,端木正的死,与元千岁的消失有重大关系。
对方首先在木屋偷听四人说话,在端木正即将说出元千岁的秘密之前,下手杀了他。然后立刻前往璨州,赶在中元一行人到达之前,销毁元千岁——甚至在他最初的计划中,静兰也是目标人物。
可如今,静兰因为自己不知道的谎言死去,所有的线索都中断。
中元只能从已知的情报进行推测。
知道这座山就是当年发现元千岁的山的人,据中元所知,除去那个神秘的杀手,只有自己,莫惜言,已经死去的端木正和静兰,以及,四大城主。
从时间上看,最有作案条件的人,是莫惜言与东临城城主,尚锦关。另外几个城主不是离得太远,就是以他们的行事作风来看,根本不会还留下静兰这个活口。
从动机上看,尚锦关没有理由偷偷摸摸销毁元千岁,他毕竟是城主,知道元千岁对皇族的重要性,没有必要也不需要冒这个险。
至于莫惜言。。。说不好。
但是,莫惜言的嫌疑最大。他的,利己主义的性格,对这个国家的恨,以及,立场的忽然转变,让他最有可能做出销毁元千岁的举动。
况且,身为端木正故友的儿子,与静兰也相识,最有条件知道元千岁所在的山洞位置。
综合考虑,他的嫌疑最大。
问题是,怎样做到悄无声销毁元千岁的?
中元捏着自己僵硬的脸颊,自言自语:“那个莫惜言不会一直没有走远,其实现在也在后面跟踪吧?”
“靳小姐果然耳聪目明。”
“谁!?”
中元立刻回头,晚风中,莫惜言迎风而立。
这不就相当于,自投罗网?
中元站起来,走过去,然后,在这短短数步之中,改变了主意。
摧毁元千岁的,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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