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和刚从太后寝宫里出来,就看见迎面走来的年轻帝王。
“臣拜见皇上,”顾倾和躬身行礼,声音有些疏离:“臣还有事,先行告退。”说罢,便恭敬地退离。
燕牧神色复杂地看着远去的背影——顾倾和,别人眼中的顾大人。
她曾是父王为他准备的幕僚班底,父王驾崩后,摄政王苏诀把持朝政,她远走北漠,一年后回归助他提前亲政。他也是不顾朝臣反对,将她带入朝堂。
如今已是碧玉年华的她,官居二品刑部尚书,更是继女相律言后,襄国朝堂上唯一一位女官。
只是,她虽是父王为他准备的幕僚班底,虽助他提前亲政,却不断有暗卫来报,说她与摄政王苏诀来往慎密。似乎谁都不知道,这位官场新贵到底在想什么,包括他——襄国皇帝燕牧。
顾倾和匆匆离宫,似乎是想摆脱什么人,奈何……
“顾大人请留步!”身后传来将军项非粗犷的声音。
“项将军所为何事?”顾倾和微微笑道。
“其实也没什么,”项非神色复杂地看了顾倾和一眼,不急不慢地说道:“王爷想邀请顾大人到王府一叙,王妃许久不见顾大人,多少有些挂念。”
“项将军,替本官谢过王爷,”顾倾和礼节性地一笑,微微一顿,略带歉意地看向对方:“只是,在下北漠不慎感染风寒,这去王府……怕是不太合适吧。”
项非闻言,脸色微变,谁不知道北漠西凉国最近瘟疫横行,沾上了便必死无疑,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即使如此,便不为难顾大人了,带我回去禀明王爷。”
待项非走后,顾倾和的嘴角才勾起满意的微笑,快步跨出宫门。
一路上左折右转来到一个来往路人不算多却也颇为热闹的小巷,似是无意地在一个闭眼小憩的老乞丐面前蹲下,轻声问道:“老大爷,你冷吗?”问话间,顾倾和的手中赫然多出一锭银子。
那老人家瞥了一眼顾倾和手中的银子,不屑地偏过头去,轻哼:“老夫不收嗟来之食。”
顾倾和似是料到了一般,她笑了起来,明媚而温暖:“老大爷,这银子可不白给你,是需要你替我办件事。”
“哦?”老人突然来了兴趣,问道:“何事?”
顾倾和笑了笑,翻过银子,底部赫然刻着一个‘归’字。
老人惊讶地看着她,随即了然的笑了起来,缓缓开口:“少主这么快就回来了!秋鸢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说完,转身离去,方向正是这天下最大的玉器店——瑶湘阁。
顾倾和缓缓起身,正要离去,却听见身后传来清朗的声音:“顾大人宁愿带着病弱的身子在大街上吹风和老乞丐废话也不愿去我府上吗?”说话时,还特意加重了‘病弱’两字。
顾倾和回头,看见一身月白色长袍的少年高坐在骏马上,丰神俊秀。
苏诀——当今掌握襄国大权的摄政王,自新皇登基以来,严令禁止全国上下谈及摄政王,大家只知此人阴晴不定,位高权重,深谋远虑,曾经在战场上更是屡立奇功。只是,又有几个人能想到这人人小心翼翼服侍,皇帝都礼让三分的摄政王只是个刚及弱冠的少年郎,可细细算来,摄政王还是比新皇年长三岁呢。
“臣参见摄政王。”顾倾和躬身行礼,尽量忽视苏诀眼底的怒气。
“为何不愿去王府?”苏诀看着面前女子疏离淡漠的模样,皱了皱眉。
“回禀王爷,臣刚由北漠回朝,舟车劳顿,身体抱恙……”话未说完,顾倾和就感觉身边有一阵风略过,接下来身体腾空,随后稳稳地落在马背上。
“苏诀!”此时的顾倾和也顾不得什么王爷大臣,多年来打磨的警觉性让她猛然抬手直击苏诀要害。不料,苏诀一把擎住她的手,淡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请你去府上一趟,萧许久不见你,很想你。”
提到摄政王妃沈萧,顾倾和的态度软化下来,乖乖跟随苏诀去摄政王府,却没有料到她和苏诀的一切举动都落入暗卫的眼中并加急报给燕牧。
摄政王府,落月阁。
“沈萧姐姐。”顾倾和看着伏在玉案上抄写诗文的美丽女子,欣喜的叫道。
“倾和。”女子安静地笑着,空洞无神的眼眸渐渐有了神采,唇角泛起丝丝笑意。
“一年不见,沈萧姐姐可有郁闷?”顾倾和笑得淡然,随手拿起玉案上的诗文。
“最近染上了些风寒,不宜出门,”沈萧摇头笑道:“许久未出去,不知外面的世界又是何等光景呢。”
“呵,”顾倾和什么都没有说,自顾自地低头欣赏诗文:“沈萧姐姐的字越来越好了呢。”
她许久之前就注意到了沈萧深藏的恨意,听说,沈萧的家人都死于苏诀之手呢。
呵,沈萧对苏诀的恨意越深越好,沈萧将会是未来斗争中苏诀最致命的弱点。
只是,那时的她,只顾着仇恨和算计,她只记得自己是顾秦的女儿,父亲因他的阴谋诡计而死;她只记得自己是顾司铭的妹妹,护国将军府的二小姐,顾家上上下下皆因他和幽国奸臣勾结陷害而死;只是,她唯独不记得她是顾倾和,利用沈萧伤害苏诀她是否真的愿意?她唯独不记得,陷害顾氏一族的时候,他还是襄国将军,他是否该为自己的国家和这个国家的百姓考虑?
“倾和,聊了这么久也该走了,萧身体弱,该多休息,皇上这边也要传你进宫呢。”两人正聊着,门外突然响起苏诀的声音。
“知道了。”顾倾和淡然一笑,转头对沈萧说:“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同姐姐一叙。”说罢便同在门外候着的内侍离去。
沈萧微笑点头,看着顾倾和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笑意盈盈的转头,却看见苏诀不知何时站在她的书案前,欣赏着她抄写的诗文。
“沈萧,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恨极了我吗?”苏诀抬头看着她,眼底有着浓重的化不开的哀伤。
沈萧抬头看向他的眼底,笑得有些冷淡:“我又何尝不是想忘掉过去?只是谁能忘得了?我们之间最终会有一个人输。”
不料,苏诀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他幽幽地看向她,眼眸深邃而幽远:“也罢,随你去吧。最近有些忙,过些时日再来看你。”说罢,他大步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来,低声说道:“萧,你永远都是我的王妃。”
沈萧就这样看着苏诀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在这场游戏里,谁先沉溺谁就是输家,只是她没想到,苏诀败得一无所有,她却也输得一败涂地,这场游戏,谁也没有真正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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