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的办事能力不容置疑,她想得面面俱到,她置办的礼品不光有王团长和夫人以及蕙兰姑娘的,而且连蕙兰她婆红桃和冯占彪都各有一份。
天赐少爷陪着父亲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憨蛮娃和身穿警服的石头抱着许多礼物。石头已经二十三岁了,前两年天赐少爷在南街莲池巷给他买了个小四合院,又给了他二十亩水浇地,还给他娶了个媳妇,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娃娃的爹了。
玉婵和蕙兰喜出望外地将秦老爷父子迎进上房,礼让他们爷俩坐下,玉婵乐颠颠跑到上房门口喊道;“来人,快来人!”
一个卫兵从厦房跑到上房门口站住问;“夫人有啥吩咐?”
“快到团部去把大当家请回来,就说恩人秦老爷父子来了,再派个人去请我娘和冯爷过来,快去!”玉婵吩咐完一转身,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她脸一红自嘲地笑笑说;“在山上呆的时间一长,即便进了城也急忙改不过口来,还叫她爹大当家呢,唉!真是个土鳖!”
“哈哈哈……”大先生忍不住“扑嗤”喷出口里的茶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天赐少爷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娘!你就会丢人显眼!”娘的话无疑让女儿蕙兰觉得很没面子。
玉婵将闺女搂进怀里笑道;“这有啥丢人的呢,还没你的时候秦老爷就已经是我跟你婆的大恩人了,咱家的底细秦老爷啥不知道,要不是为了报仇雪恨的话,秦老爷早都是你爹了呢!”
大先生急忙摇手阻止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别再乱说了哈哈哈……”
“真的吗?”蕙兰从娘怀里挣脱出来惊讶地望望娘,又望望大先生,最后望着天赐少爷说;“要是那样的话你就成我哥了!”
玉婵笑眯眯对大先生说;“不那样天赐少爷也是你哥,是吧恩人?”
“就是就是!”
玉婵点了下闺女的额头笑道;“不过是情哥哥!”
“娘!你又乱说话!”蕙兰姑娘娇嗔着望了眼天赐少爷,她脸一红羞臊得跑进里屋去了,天赐少爷也跟了进去。
“秦老爷啊!大先生!总算把你盼来了,俺王耀帮自从进了陇州城,你大先生可从没进过俺的家门啊,秦老爷啊,俺咋就得罪你了吗?”王耀帮都快五十岁了,可他不光身坯高大健壮,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洪亮而高亢,直震得人耳鼓翁翁颤响。
“没有没有,你王团长咋会得罪我呢,你没下山的时候咱俩交情就不错,现在你进城了,咱俩的交情不是更好了吗,我这人你也知道,不喜欢凑热闹,古人有句话叫‘雪中送炭君子少,锦上添花小人多’,你说你娶夫人时是不是只有我秦瀚儒亲自到乌山去祝贺的,你说你那年从甘肃刚回到咱陇州,你要粮没粮、要钱没钱,又是谁发动陇州城所有大户给你筹粮筹款的,请问王大团长,那时,他们这些人都干啥去了,现在你王耀帮进城当上保安团长了,他们都找上门来巴结你、讨好你,我秦瀚儒要是也那样的话,你说我秦瀚儒还是秦瀚儒吗!?”
啥叫老江湖?这就是老江湖!大先生混到今天这个份上也不是浪得虚名!将来不管会怎么样,路都得从脚下走起,迈不过眼下这道坎,走不好眼下的每一步路,也就到不了将来的光明大道!
王耀帮拉着大先生的手激动地说;“哎呀呀老哥哥呀,你这么一说俺这心里可就敞亮多了啊,原来你老哥哥心里有俺,只是不想跟别人一样凑热闹啊,俺错怪老哥哥了,玉婵啊,俺说老哥哥不会跟咱有啥过不去吧,你看真让俺给说着了,夫人啊,你赶紧让厨师给老哥哥做桌丰盛的酒席,俺今儿个要跟老哥哥一醉方休呢!”
“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恩人你留下吃饭别走,我这就让厨师给咱做饭去。”玉婵夫人乐颠颠跑后院厨房去了。
玉婵娘一进上房就抓住大先生的手热泪盈眶地嗔怪道;“恩人啊,我以为你把我马红桃早忘了呢!”
大先生看到红桃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了,可依然有着年轻时的风韵,她除了眼角隐隐有了几丝鱼尾纹外,脸上的气色依然光华红润,他十分高兴地拉起她的手握住笑道;“你咋一点都不显老呢,告诉我是用的啥秘方,我回去了也让天赐他娘照你这方法学学,也变得跟你一样年轻好看。”
玉婵娘高兴地大笑道;“哈哈哈……恩人啊,你别再取笑我了,都老成这样了还年轻好看个屁呢,再好看就成老妖婆了哈哈哈……”
“哈哈哈……”上房里的人都大笑起来。
大先生又拉起冯占彪的手笑道;“冯爷啊,你看着咋比红桃还显老呢,这头顶的头发也脱了,前门牙也掉了,这是咋搞地吗?”
冯占彪与王耀帮原本是姑表兄弟,可他却娶了玉婵娘做了老婆,大先生不知该怎么称乎他,只好也跟着玉婵叫他冯爷。
“这人跟人实在是没法比,你看俺哥,人家就像三十多岁的样子,可俺比他还小两岁呢,却让人看着就跟他爹似的,这有啥办法呢哈哈哈……”冯占彪说罢大笑了起来。
红桃坐大先生跟前拉着他的手笑问道;“恩人啊,你今儿来是为拉扯天赐少爷和蕙兰的婚事来的吧?”
“我今儿来主要是感谢蕙兰姑娘来的,昨晚要不是蕙兰小姐搭救的话,我这会还在监狱里关押着呢,蕙兰啊,谢谢你了!”。大先生说着站起身慎重其事地给蕙兰姑娘鞠了一躬。
蕙兰姑娘也急忙起身学着他的样子还礼鞠躬道;“您千万别客气,举手之劳不算啥的,何况您当年还救过我婆和我娘呢,应该的应该的!秦老爷,我能问一下昨晚任站长为啥要逼你写劝降书呢?您又为啥死活都不愿写呢?”蕙兰姑娘在大先生对面坐下后,非常好奇地笑呵呵问。
“唉!”大先生长叹口气说;“我有四个闺女,有三个投了共党了,这四闺女凤翔投奔延安参加共党不奇怪,可老大凤鸣和老三凤娇自小就腼腆听话,她俩也投共党我就想不明白了,这共党到底使了啥魔法把她俩也拉去了呢?四姑娘凤翔从小就喜欢武刀弄枪,那时还没天赐呢,我就把她当男娃养,不光教她学练武功,还自小给她穿成男娃打扮,谁知她越大越玩皮,就跟共党拉扯上了,凤翔跑到延安后听说上了啥抗大,毕业后还嫁了个共党的大官,听说现在跟她三姑妈淑芳俩个人都成了赫赫有名的共党女将军了……”
王耀帮十分惊讶地问;“淑芳投奔共党了?这是啥时候的事?”
“听说那年蒋委员长提升马耀祖当师长后,就命令他们到中条山去阻击日军,结果吃了败仗,后来退回关中修整,蒋委员长又命令马耀祖到陕北去剿共,想利用共党的手彻底除掉马耀祖的部队,共党就派凤翔去游说马耀祖投共,马耀祖不同意,淑芳却被凤翔给说转了,结果淑芳和凤翔联手绑架了马耀祖,把部队拉到延安投了共党了……”
王耀帮笑着抢过话头问;“淑芳和凤翔又联手在战场上让**吃了败仗,蒋委员长知道后,就责令保密局陇州站让你写封劝降书要在中央日报上发表呢,是这么回事吧?”
“是这么回事!”
蕙兰姑娘瞪着一双既黑又亮的大眼睛难以理解地问;“秦伯父,写封劝降书又没啥大不了的,您为啥死活也不肯写呢?”
“哼哼哼”大先生笑了笑望着同样好奇不解的王耀帮说;“我虽然是省参议员,可我既不是国民党,也不是共党,以前国共合作的时候,共党是明的,现在为争天下,国共两党正打仗呢,咱们这边的共党又转入地下了,如果我写封劝降书在中央日报上一发表,共党就把我当成国民党的人了,他们就会设法除掉我,我老了,死就死了,可我怕连累小辈儿女啊,你说这劝降书我能写吗?”他不愿说出自己的真正意图,只好编瞎话骗他们。
蕙兰恍然大悟地感叹道;“哦!是这么回事啊!难怪秦伯父死活也不愿写呢!”
冯占彪笑呵呵说道;“这蒋委员长也真够无能的,他手里有那么多军队呢,战场上吃了败仗你找人家爹娘顶个球用呢!”
“谁说不是呢,而今这些娃娃伙都不听大人的话么,要是听话的话,还能跑延安去吗,还能投了共党吗?人家不听咱的话写那有啥用呢,就连蒋委员长都知道没用,可他就是要跟我过不去呢么,你们说气人不气人?”大先生拍着手做出一付无奈的样子。
红桃乐呵呵笑道;“凤翔那女子长得心疼地很(特别漂亮),么不是蒋委员长看上凤翔了要跟你攀亲哩吧?”
“哈哈哈……”大先生被她的话逗得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王耀帮和冯占彪他们也大笑了起来。
“哎,天赐个碎崽娃子哪去了?”大先生这才发现不知啥时候儿子天赐跑没人了。
玉婵手里端着个茶壶踏进上房笑道;“天赐少爷和蕙兰到后院马圈里看马去了。”
“恩人啊,为了报答你当年替我娘俩赎身之恩,我想跟你攀亲呢,你看让咱蕙兰给天赐少爷做媳妇能行阿不?”红桃拉着大先生的手满眼期待地望着他问,王耀帮、马玉婵、冯占彪他们都满眼期待地等着他回答。
大先生拍着红桃的手慎重其事地说;“能行!这么好的事咋不行呢,不过天赐是个犟熊,得让他答应才行呢,这狗东西以前闹婚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听说了,以前娃娃小不懂事,现在天赐都这么大了,肯定不会再胡闹了,那你说天赐少爷他喜悦蕙兰阿不?”红桃瞪着双眼又问道。
“天赐说他觉得蕙兰小姐挺善良的,像个大家闺秀,长得也挺好看的,尤其是她那两颗虎牙,他觉得特别好看,就是年龄小了点……”大先生还没说完就被玉婵给打断了。
玉婵不容分辩地笑道;“不小不小,一点也不小,天赐比蕙兰大六七岁正合适,男人大点才知道疼媳妇呢,好着呢好着呢!”
“这瓜熊还说,如果蕙兰愿教他赌技的话他就答应娶蕙兰……”
玉婵怕被大先生推掉急忙笑道;“没问题没问题,常言道;要想学得会,师父怀里睡!只要他跟蕙兰睡一个炕上了,他的赌技自然而然就精通了么!”
“哈哈哈……”大先生被玉婵这话给逗笑了。
“哈哈哈……”王耀帮也跟着大笑起来。
冯占彪也大笑道;“咱这是给娃娃说婚姻大事呢还是把娃娃往邪路上领呢,咋给他俩个拉扯着教起赌技了呢?”
玉婵娘也乐呵呵笑道;“娃娃么,咋高兴就让他们咋耍去,大人都胡耍呢,何况还是娃娃呢!”
这时,有个女仆来到上房门口问;“老爷、夫人,菜做好了,是现在吃呢还是等小姐和少爷回来吃呢?”
王耀帮起身向门口的女仆问道;“他俩到哪去了?”
“天赐少爷和蕙兰小姐骑着马从后门出去到城外耍去了。”
大先生急忙问;“蛮娃和石头跟去了没有?”
“他俩在前院厦房里卫兵陪着正喝酒呢。”
王耀帮对大先生笑道;“你放心吧,有蕙兰陪着天赐少爷,肯定出不了事,咱就不等了,开饭吧!”
大先生已经有好几年不喝酒了,可在王耀帮他们的劝说下,他不但开了戒,而且还喝得酩酊大醉,王府的轿车把他送到秦府大门口,憨蛮娃背着他,石头在后面抬着腿,这才将他弄回中院上房的炕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