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一进家门,就扑上炕爬被子上大哭了起来。她不光觉得委屈,更觉得伤心。千不该、万不该,少爷你不该怀疑我李红杏害死了少奶奶玉婷。她觉得自己从小就疼爱的少爷,辜付了自己对他的一腔赤诚,我李红杏可是把心都掏给你了啊,我的爷!
你跟我是吃一个娘的奶长大的,虽然你叫我表姐,可在我心里你不光是我的弟弟,更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
娘在将你一天天奶大的同时,也给原本就贫穷的家带来了丰厚的收入。全家人不光能吃饱穿暖,而且我们兄妹仨都长大成人了。既使在年馑时期,全村只有我们一家既没外出逃荒,家里也没饿死一个人,还置买了十亩田地、两头耕牛,并给大哥娶了媳妇。虽然算不上财东,但已是个殷实之家了,而这一切,都缘自于少爷你这个小贵人啊!
不光人丁欠缺的秦府上下把小少爷当神样的供着,红杏全家更是把小少爷当神样的供着、敬着。在全家人的影响下,比她小三岁的小少爷就填满了红杏的心灵,她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人了。
她替娘照顾他,带他玩、逗他开心。她与他玩捉迷藏,与他玩过家家,人迹少至的秦府后院、仓院,就成了她与少爷的乐园。他们总是先由捉迷藏开始,最后就玩成了过家家。他俩藏在大人找不到的地方,她就让小少爷当自己的女婿,当自己梦想中的那个爷。她头上顶个花帕子,嘴里哼哼着大人结婚时唢呐吹奏的那种乐曲,让小少爷牵着自己的手拜天地、入洞房。
自从娘带她到秦府与小少爷玩了几年过家家,她就认定自己这辈子已经是他的人了,她把一个女子所有的柔情全都倾注在他的身上了。
后来她大了,懂事了,她明白自己这种家庭的女子是不可能成为少爷的女人的,可她总也管不住自己的心。一个多情的女子如果认定了那个男子,既使让她为他付出生命,她也不会有丝毫犹豫,这是所有感性女子共同的特点!
尽管他比自己小,起初完全是在全家人的感召下才开始疼爱他的,可这疼爱就像一粒种子,已经种在她的心田里,发了芽、生了根!
她从小就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她不是看不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而是她把自己的心早就给了少爷,除了少爷,她心里再也装不进任何一个男人了。
她和生存在那个时代的所有女子一样,婚姻之事,完全服从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用洋学生嘲讽的话说就是;先结婚,后恋爱!
爹给她定下的女婿是个木匠,这在农村算得上是个很不错的手艺人,他叫林锁成,是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后生。不论爹娘再怎么称赞他的木匠手艺有多么多么地精湛,人有多么多么地聪明能干,可她却对他从来就没有过那种心动的感觉,当初没有,至今仍然没有!
她与别的女子相比较情况稍微还好点,最起码她婚前还见过他一面,而许多女子与丈夫的第一次相见,都是在新婚揭开盖头的那一刻。正是婚前的那次偷看,她感到的全都是失望,她不光没有一丝心动的感觉,反而就像掉进了冰窟里似的只感到浑身冰冷,心一下子就凉透了。
她说不出他到底哪不好,反正就是不喜欢,她觉得他根本就激不起自己这颗多情的春心翻滚起一波浪花,她没有一点想去疼他、爱他的冲动和**。
她给娘哭、跟娘闹,她死活也不愿嫁给这个五大三粗的后生,可她扭不过爹的决定。
新婚之夜,当他压在她身上猛然进入身体的那个瞬间,她“哇——”一声痛哭了起来,她觉得梦想的撕裂远比**的撕裂更令她心碎,她破碎的心不但没感受到任何的归属感,反而觉得自己更孤独、更无着无落了!
作为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她有责任尽妻子的义务,可她却没有拒绝男人发泻**的权力!夜里她淌着眼泪忍受着自己的身体被这个她并不喜欢的男人的挤压和撞击,直到他心满意足地翻滚下来,转过身呼呼睡去,从始至终,她没感受到一丝欢愉的快感。
为了生计,更为了摆脱**特别旺盛的男人不断纠缠,她让娘到秦府找太太求情,进秦府秀工房做了一名秀女。
妇人家嘴碎闲话多,手里做着针线活,嘴里说些闲话、荤话,就像男人在一起喜欢谈论女人一样,女人在一起也喜欢谈论男人。她们谈论最多的就是秦府的这俩个老少主子,她不象别的女人那样喜欢说老爷,而她最喜欢说少爷,还特别喜欢替少爷争辩,给他说好话。如果谁说少爷的坏话,说他是败家子,她就跟人家急,就跟人家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会跟人家翻脸。别人都嘲笑她,说她爱上少爷了,她就赌气说;我就是爱少爷,咋啦,管得着吗?就爱就爱气死你哈哈哈……笑过后,她更心酸!
其实,她只是想给自己的心找个归属的窝而已,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情感无所寄托、无所依傍,就像一个叫花子总在四处乞讨、流浪!一个情感越是丰富的女人,她的内心就越孤独、越寂寞!
人之所以区别与动物,就是因为人有思想,人的行为被习惯与道德约束着,而人的思想却非常活跃,人的思想是个自由的鸟,她喜欢自由飞翔,这自由的鸟儿扇动着幻想的翅膀,往往能将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愿望在幻想中实现!如果人连这点愿望都不能实现的话,那人就看不到希望,失去了这点希望,就只有绝望了!
红杏正是在幻想中看到了希望,是这希望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力量。**对女人而言,是个非常奇怪的行为现象,如果一个女人不喜欢这个男人的话,不管这个男人再怎么努力,这个女人就感受不到欢愉、快乐。如果把这个男人幻想成心中喜欢的那个男人的话,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所以,女人在**时绝大多数都是闭着眼睛的,这是女人的无奈,也是女人的世故!红杏就是这么一个既无奈又世故的女人!
当她真被派到少爷屋里时,她激动地差点疯了。尽管她清楚,自己没资格成为少爷的女人,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当她看到少爷已经认不出自己时,她的心就像被刺了一刀似地疼痛难忍,可当少爷又说是因为自己比小时候变得更漂亮了才没认出时,她又激动地差点哭了,少爷这句话使她又像喝了蜜似的甜美无比,还能有什么话比少爷这句话更令她激动呢!
自从到了少爷屋里,她不光尽心尽力地伺候他,还对他倾注了一个女人全部的柔情。有时她也嫉妒少奶奶玉婷,也嫉妒过二房小老婆钱素芹,可当她发现,其实少爷根本就不喜欢这个貌美胸大的少奶奶,她在庆幸的同时,又忍不住同情起玉婷和素芹来。原以为只有自己命苦,现在才发现玉婷和素芹跟自己一样命苦,一种同是苦命人的情怀,使她不愿伤害她俩任何一个。
可少爷却让她伤透了心,千不该、万不该,少爷不该怀疑是她害了少奶奶玉婷的性命,还把自己抓进了警察局刑侦队审讯室,她觉得他辜付了自己对他的一腔热诚,她无法原谅他的翻脸无情!
她伤心、她流泪、她哭泣,女人在受了委屈的时候只能以痛哭来释放心里的悲伤和痛苦,她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呢?
“红杏,你咋啦,谁欺服你啦,你给我说,我收拾他狗日的!”男人锁成点亮油灯,站炕头一句关切地问候,使她忍不住大哭着怒吼道;“少爷冤枉我害了少奶奶玉婷,有本事你去收拾他去,去呀,你老婆被人家冤枉成杀人犯了,你要是个男人的话,你就去替自己老婆讨个公道,去呀你个死人!”
锁成一听是少爷就泄了气、就蔫了;“嘿嘿嘿……少爷对你那么好,你又是他表姐,他咋会冤枉你呢嘿嘿嘿……没事,过两天他弄清楚了就会来给你赔罪,算了,别哭了,天早黑了,你再哭人家还以为我惹你了呢!”锁成说着爬上炕拉开被子准备睡觉。
由于红杏娘家比锁成家稍微富裕一些,加上红杏长得又如花似玉的,自从她进了秦府,每月拿回的月钱比他跟爹俩人挣得都多,所以锁成在红杏跟前,一直就强硬不起来。
“你惹我?你还想惹我?你也不尿泡尿照照,你配惹我吗?那你惹惹试试!”红杏骂着就扑向男人,双拳雨点般打在锁成身上。
他不但不恼,反倒笑哈哈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他亲吻着她好看的脸颊,手伸向她的胸脯,他想要她,但不知她愿不愿意,只要她不抗拒,就表明她情愿,如果她让滚,最好别去招惹她,如果硬来,虽然也能如愿,但几个月都别想再见她的面,她躲在秦府不回来,谁拿她也没办法。
他知道她并不爱自己,她只爱少爷,可他不在乎,因为这并不影响她给自己生儿养女。他与别的男人闲谝时了解到,其实许多女人心里都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可这些女人都在跟自己的男人过着日子,都在给自己的男人生着儿、养着女。就像狗娃他媳妇,死活看不上自家男人,自从结婚到现在,跑了十多回了,每次被抓回来都打个半死,几个月都下不了炕,伤养好后又跑,抓回来再打,一次比一次打得狠,可那女人就是记不住,丢下三个娃娃又跑了,被狗娃带人追到了悬崖边,宁死也不回去,竟从悬崖上跳下去了。其实,各村这种事多得很,只是死法不一样,有上吊的、有跳河的、有喝生烟土的。
他觉得自己的媳妇红杏还算是好的,她只是心里想着少爷、爱着少爷而已。她是少爷的表姐,她娘是少爷的奶娘,他俩是吃一个娘的奶长大的,她从小就带过少爷,跟他在一起玩了三四年,难免对少爷会有感情,这不算啥,除了这,她一心一意跟咱过日子,给咱生了儿、养了女,每月发的月钱,一文不少全拿回家贴补家用,咱还要把个女人咋地呢!
他也知道,少爷并不爱她,她比人家大三岁这且不说,根本就门不当、户不对么。他听说,红杏十三岁时,她娘想让她进秦府当丫环,人家秦太太就没答应,据说人家嫌她娘这人不知轻重,怕她闺女也是个不知轻重的女子。
红杏爱人家秦少爷,这本身就是痴人做梦呢,她不灵醒,咱一个大男人不能也跟着不灵醒吧。人家秦少爷会跟她睡?人家是读过书、明事理的人,人家把她当姐待,这他相信,可打死他,他也不相信秦少爷会睡自己的表姐。唉!人活着,总得有点奔头、有点念相,要不,这人活着也就太没意思了。唉!她也是个苦命人,咱就由着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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