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听了老爷这话深感意外,她愣愣地望着满脸哀伤的老爷,猛然感到自己这事做得太过份了,以至使老爷想到了死,感到了绝望,她想劝老爷两句,可又不知该说啥好,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得出口。
二小姐凤仙急忙问;“爹,那这四个娃娃咋办呢?”
“唉!再别提说儿女了,一提说儿女我就心寒得连一天都不想活了,天赐从小就不学好,也怪我教子无方,他现在还不到二十就招来了这么大的灾祸,往后不知还会闹腾成啥样呢,凤娇结了婚却私奔了,从那时起,咱跟梁府就结了怨,断了来往,凤翔就更了不得,你跑就跑吧,竞然在自家府院里绑票了土匪王耀帮的压寨夫人和闺女,硬是从我这当爹的手里讹去了十万大洋,十万大洋啊!天底下有这样的闺女呢吗?唉!灵巧,小红,盼儿,你三个生养的这四个娃娃,既是我秦瀚儒的,也是你们自己的,儿女连着娘的心呢,你们改嫁时能带就带走,人家不要的话,卖几个钱我也不干涉,我而今早把这世事看得透透的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这几十年的夫妻情份说翻脸就翻脸,还有啥情意呢!我秦瀚儒今儿个没被秦张氏执行家法,还能保全个男人身,我秦瀚儒多谢你秦张氏高抬贵手了!”大先生说罢,双手抱拳讥讽地对太太摇了摇。
二姑奶奶淑芬看着大哥如此伤心绝望忍不住心酸地劝道;“大哥,要不你再想想?”
大先生抹了把泪摇着头说;“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想这事呢,我早就想好了,谁都别劝我!”
大姑奶奶淑秀抹了把泪气乎乎说;“可这四个娃娃不管咋说都是咱秦家的骨肉啊!咋能让外人领走呢?”
大先生无奈地说;“我而今连自己都顾不上了,我有啥办法呢!”
三姑奶奶淑芳不知情由,费解而气愤地问;“凤娇和凤翔到底是咋回事吗?咋就把大哥的心伤成这样了呢?”
二姑奶奶淑芬捅了一下三妹阻止道;“别问了,以后二姐再慢慢给你说。”
“凤仙,你去把永祥叫来”老爷对二小姐说罢就低下头抹起了眼泪。
灵巧搂着怀里的一儿一女义然决然地说;“爷,我祁灵巧当初给爷做这二房时,是老太太和二姑奶奶求的我,我没图过爷的一文钱财产,我图的是爷这个能靠得住的男人,而今爷半道撇下我和这俩个年幼的儿女不管了,我也没办法,既然秦府高门楼里容不下我,本应依我的脾气,我宁死也不愿受太太一文钱恩惠,可为了拉扯大这俩个娃娃,我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当个没骨气的女人了,钱和地我收下,休书爷就免了,灵巧死也不会要,我自从答应给爷做二房的那天起,我就发过誓,这辈子,我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我也不白受太太的钱和地,爷的骨肉到啥时候都是爷的儿女,小红和盼儿的这俩个娃娃由我来抚养,秦府高门楼里没人管了,我就是寻吃讨要也会把这四个娃娃拉扯大,让他四个将来为秦家光尊耀祖,我是不会改嫁的,小红她仨情愿改嫁就让她仨改嫁去!”
小红和盼儿一听,赶紧把怀里的娃娃都塞给了灵巧,灵巧将自己的儿女松开,一手抱住小红的闺女、一手抱住盼儿的闺女,俩个还不到三岁的娃娃认生,不愿让灵巧抱,就哇哇哭了起来,灵巧的儿女很懂事地帮着母亲哄着这俩个小妹妹,娃娃与娃娃最容易勾通相处,一阵就不哭闹了。
大先生哽咽着对灵巧说;“灵巧啊,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当初就不该娶你,是我耽搁了你一辈子,我对不住你,这辈子我没法报答你了,下辈子我做牛做马再还你这份情义!”
三位姑奶奶看着这对苦命的鸳鸯,忍不住都心里发酸,都抹起了眼泪。
账房永祥手拿着纸笔墨合,进门后坐到中堂侧面那张桌子前,按二小姐凤仙的吩咐,一阵就写好了四份休书,太太进里屋也取来了房契和钱。
大先生先将房契、地契、休书和钱分发给小红盼儿和香菱她们,并吩咐永祥派马车送她们回去,她们仨便随永祥出上房走了。
太太从里屋取出来的全都是钞票,给小红她仨给的也是钞票,大先生却不愿全给灵巧钞票,他便对太太求告道;“秦张氏,你把我应得的那份给灵巧再分点,我不要钞票要银圆呢,就算我求你了,你看能行阿不?”
“看爷这话说得生分得呢么,这点家底本来就是你的么,我只是替你保管着,当着你仨妹子面还没糟贱够我吗,张嘴闭嘴秦张氏秦张氏这么叫多难听呀,来来来,你自己取!”太太打趣着拽起老爷就进了里屋。
三姑奶奶淑芳愤愤不平地问;“大哥咋这么惧内呢,他以前可不是这样啊,咋就被嫂子整治得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呢?”
“哼哼”二姑奶奶冷笑着说;“大哥自从背着嫂子取了灵巧在外面,嫂子就捏住了大哥的把柄,对大哥动不动就要动家法,大哥这人又爱面子,怕丢人,就总是让着嫂子,时间一常大哥就被嫂子压制住了,嫂子这人,哼哼,厉害着呢!”
二小姐凤仙一听,脸一红就低下了头。
灵巧听了二姑奶奶淑芬这话,她这才明白老爷为了自己在府里受了多大的委屈,她心里一阵疼痛难受,不禁又抹起了眼泪。
大先生和太太从里屋抬出来一个钱袋放到灵巧脚下,俩人又给灵巧装了两万块钱的钞票,这才给灵巧房契,地契和休书,灵巧把房契地契收起装好,却把休书两把就撕碎了。
大先生急忙对灵巧说;“你咋不听话呢,这休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以后你改嫁这就是凭证,府里无权收要你的房产田地,千年文约会说话,拿着这东西对你有好处!”说着又从地上捡起休书,交给凤仙让她粘好了再给灵巧。
灵巧一把从凤仙手里抢过来连撕了几下,撕得更碎了,她把撕碎了的休书往地上一摔,踏了几脚,就蹲下身搂住四个娃娃呜呜哭开了。
大先生让黄嫂去叫憨蛮娃,一阵憨蛮娃就跑来了,大先生让他赶上轿车送灵巧和四个娃娃回去,蛮娃一手提一个钱袋,先出门走了。
灵巧将四个娃娃按跪在地上,先给老爷磕头,再给太太磕头,又要给三位姑奶奶磕头,被三位姑奶奶急忙挡住拉了起来,她这才眼泪汪汪地拉上四个娃娃,被二小姐凤仙和黄嫂送走了。
三姑奶奶淑芳看着拖儿带女离去的灵巧惋惜地说;“这灵巧不光人长得美貌,而且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如果灵巧能留在府里照顾大哥的话,大哥这后半辈子也算是有个依靠了,唉!”
“哟,照你这么说,我好像虐待你大哥了似的,难道我不是他的依靠吗?”太太并未生气,她现在心情好极了,尽管有些内疚,可这并不影响她获胜的喜悦,她只是接了淑芳的话茬。
“你还给我大哥当依靠呢,你都比他大三岁呢,能靠得住吗,你靠他还差不多!”淑芳又跟大嫂斗起了嘴。
太太笑呵呵说;“你知道个啥,女人比男人大,才知道心疼男人呢,你太年轻了不懂!”
淑芳撇着嘴说;“哼!你把男人往死里逼呢,这也叫心疼男人呀?”
淑秀急忙劝道;“算了算了,你俩脾气一样犟,根本就说不来,再说又该吵架了!”
二姑奶奶淑芬站起身伸着懒腰说;“唉!这些天都差点把人折腾死,我浑身酸疼得厉害,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觉了,淑芳你跟二姐走,大姐你也跟我走,咱姊妹仨难得在一起,到我府上去咱好好聚聚说说话!”
淑芳也起身说;“那咱就到你府上去,让大哥和嫂子也好好歇歇!”
淑秀也起身告辞道;“大哥大嫂,你俩歇着去吧,我们回去了!”
太太起身对送走灵巧回来的凤仙说;“凤仙,你替我送送三位姑奶奶!”
二小姐凤仙答应一声,就送三位姑妈出上房去了……
三姑奶奶淑芳原打算在娘家多住几天,无奈部队有紧急情况,听丈夫马耀祖派来传信的人说;马耀祖已经提升为师长了,同时命令十六旅前往中条山阻击日军西进。淑芳一听是抗日大事,她一刻也不敢耽阁,匆匆与大哥和众亲戚告别后,带上俩个儿子,在特务连一百二十多人的簇拥保护下回同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