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管家春生和账房永祥合伙贪污府里钱款的事,几年来一直就这么悬着,太太既不发落也不追究,他俩退回来一些钱,太太看了看桌上的那点钱轻蔑地问;“就这些吗,差远了!”他俩便告饶哭穷,太太很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俩退下,退回的钱太太便毫不客气地收起。
太太过段时间就将管家春生敲打一下,再过段时间就又将账房永祥敲打一下,不轻也不重,他俩赶紧商量着又退回些钱,太太也不客气地收起。
舅老爷府里有啥事,太太就专派春生或永祥去见舅老爷,舅老爷不论见了春生或永祥,总是寒着脸冷笑着将他或他死死盯上半天,直到他或他心虚地浑身打颤,头上直冒冷汗,他这才说正事。这不禁使他俩更加紧张害怕,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们总觉得自己头上悬着一把锋利的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取掉自己的项上人头。
他俩便苦着脸求老爷大先生,求他给太太说个情,或杀或剐赶紧发落了他俩吧,别让他俩总是整天提心吊胆,就连睡觉都不得安稳,为此夜夜做着噩梦,实在不行他俩就把家院和田产都卖了,将所贪的钱款全部退回,他俩辞了这管家和账房的差使,回家种地去算了。
大先生站前院,双眼眺望着远处的天空思忖了一阵说;“太太只所以不发落你俩,正是因为你俩还干着这差使呢,如果你俩辞了这差使,以后再不打交道不见面了,她肯定就不顾啥面情了,她就会让舅老爷来找你俩,到那时就不光是退钱的事了,警察局是进定了,能不能活着出来我不知道,如果你俩不辞这差使,她会顾点面情,一时还不会反脸,是这,家院田产不能卖,置办个家业不容易,你俩再想办法慢慢给她退么,一年退不清两年退,三年五年退不清了十年八年退哩么,反正这差使辞不得,我而今也不当家了,这主我也做不了,我帮你俩敲敲边鼓,别让她反脸还能做得到,我也只能帮这么多了,我还有事,你俩去忙吧。”
大先生往外走到街房门口,看到憨蛮娃,他笑着对他招了招手;“蛮娃,走,跟爷到西关去。”蛮娃嘿嘿笑笑,便跟在大爷身后往西关街走,走在大街上,看到年馑后的街市已经热闹起来了,一付繁华景象,街面上再也见不到沿街乞讨的叫花子和四处乱窜的饥民了,更没有了成群结伙卖儿卖女的人。
进了灵巧的小院,大先生看到五岁的儿子元魁正和蛮娃四岁的儿子黑牛,还有才两岁多的小闺女妮妮正在院子里玩耍呢,春花在一旁照看着他的这个小闺女,蛮娃乐呵呵一手抱起元魁,一手抱起黑牛逗玩着俩个娃娃。
大先生从春花手里接过小闺女抱上,他随意望了眼春花,他看到,往日水灵光鲜的春花,如今消瘦单薄得不成样子了,要是有股大风就能将她吹倒、飘走,他不禁一阵心酸,一种怜悯之心使他气乎乎对憨蛮娃训斥道;“蛮娃,你看看把春花折腾成啥样了,你那身坯就跟头大公牛似的,她那身子哪经得起你没完没了的折腾呀,女人么,是要男人疼哩么,她不是你整夜整夜发狂撒野的耍货,你才二十多岁,正年轻着哩,人家春花都快四十了,根本就经不起你像叫驴样折腾,你再这么折腾春花,她迟早会被你折腾死,要了她的命,到那时你娃娃后悔都来不急了,记下了么?”
憨蛮娃满脸羞愧地红着脸低下头,低声应道;“大爷,我再也不敢了!”
春花感激地泪水噗噗淌了下来,她那瘦弱的身子随着抽泣一颤一抖,显得楚楚可怜,令人怜惜。
“蛮娃,大爷可是为你好来,按理说你俩口被窝里的事外人不该管那么多,可你俩口子也太过份了,你一进门就急慌慌闩上门折腾春花,一整夜都没完没了的,我被你俩口像猫叫春一样吵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春花呢,那叫喊声也太那个了,像似顾意欺服我夜夜守空房哩一样,你到底喊叫给谁听哩么,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气,嘴上说不出来,夜夜就这么大喊大叫地气我哩,我倒是不跟你计较,可你也不能陪上自己的性命呀,要不是你总逗诱他,我就不信蛮娃能总会这么颠狂,这两口子被窝里的事也不能全怪一个人,都省事着,你春花也不会瘦成这样呀,要不是大爷今儿个劝说你俩口,我哪敢管你们这被窝里的事呢!”灵巧抱住大先生的一条胳膊,满腹醋意地既劝说着憨蛮娃俩口,又旁敲侧击地给大爷暗示着自己夜夜独守空房的心酸和寂寞,说完这番话,她已经是满脸的苦楚,满眼的泪水了。
憨蛮娃和春花被灵巧说得羞臊地深深低下头,都不敢出声,蛮娃怀里的俩个小家伙不谙人情世故,戏闹着要从他怀里往外挣脱,蛮娃弯腰将俩个孩子放到地上,直起身又站在那,低着头等候着发落。
大先生将怀里的小闺女递给春花抱,他转身满含歉意地拉起灵巧就进了上房,回身闩上门,他将她抱上炕,把泪水涟涟的灵巧搂进怀里,他解开她的衣扣,要补偿因自己的冷落而使她遭受的冷遇。
生养了一男一女的灵巧还是那么温柔娇美,他一边吸吮着她丰满的**,一边压在她身上呼哧呼哧地揉搓着她的躯体,灵巧死死抱紧他的腰身,她也像春花那般故意高声呻吟着,在这样的高声呻吟中,她觉得自己胜过了春花,女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大先生将灵巧搂在怀里,把太太治服春生和永祥的事当闲话说给了她,灵巧听后半天没出声,她思忖了一会,由衷地称赞说;“太太确实高明,灵巧就是学一辈子也不及太太聪明!”
他吻了吻她的脸颊说;“她而今像变了个人似的,比年轻那阵还要精明厉害,除了那几百亩地里的事外,府里的事都不让我插手,我也懒得管!”
“小红给爷养了个女娃,盼儿也养了个女娃,香桃不知怀上了没有,而今见爷一面也实在不易,太太这招确实太毒辣了,不光灵巧要夜夜独守空房,就连小红她们仨也得夜夜独守空房,她倒好,爷总觉得欠她的情,欠她的义,夜夜陪着她,这俩口鱼水之欢原本是晚上做的事,刚刚还训说了人家蛮娃俩口,咱倒好,一转身自己就大天白日做起了,爷让我在人家枣花面前咋当这主子呢?”灵巧满腹委屈地依偎在他怀里,幽怨地嘀咕着,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那美好的愿望,至今仍然只是一个虚空的设想,对婚后美妙的憧憬,被太太轻而易举就打碎了,她不光非常失望,而且开始为今后的命运担忧起来。
他诧异地抬起头,盯着她那双好看的杏眼问道;“你很少出门,蛮娃和枣春不会乱说话,小红她仨的事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呢,你都是从哪知道的?”
“各人有各人的办法呢,这你别管,我不光知道,我还亲自去见过她仨呢,你瞒不住我,爷,我要回府,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给爷生儿育女了,这个样子算咋回事吗,人家做小老婆的好坏还有个名份呢,我灵巧给爷儿也生了女也养了,却连个二房的名份都没有,见爷一回面,还得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维恐被人家发现,这没名没份见不得人的日子灵巧再也不想过了,爷,您替灵巧想想,人家有名份的女人,既便是七房八房,死了都能名正言顺地埋到祖坟里,难道爷就忍心灵巧死后进不了咱秦家祖坟,当个孤魂野鬼吗?爷!您就求求太太和咱娘,让灵巧回府吧呜呜呜……”她说着便抱住他悲痛欲绝地大哭了起来。
大先生心里清楚,太太是绝不会答应让灵巧回府的,太太心里最恨的就是灵巧,因为正是她首先破了祖尊的戒律,是她灵巧从太太手里抢走了自己,打破了太太所认为的夫妻恩爱关系,而小红她仨,只是太太报复她灵巧的一种手段和工具,太太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让灵巧回府,一旦自己跟太太硬来,太太就会发动整个家族所有的亲戚六人跟自己大闹,祖尊既定下这不准纳妾娶小的规矩,就必然有惩治破坏这规矩的法则,这法则而今掌握在太太手里,一旦闹起来,灵巧不但回不了府,自己也会落个不肖子孙的骂名,而且还会丢尽脸面,而自己根本就丢不起这人,秦府高门楼更丢不起这人,只要太太挡住了灵巧,小红她们仨连想都别想,为此,太太早就不止一次地给自己亮过耳朵了,但他不能这么对灵巧说,他无奈地起身穿衣下炕。
灵巧急忙穿上衣裳扑下炕,死死抱住他呜呜痛哭着,哀求着他;“爷!您发发善心吧,爷!您就让灵巧回府吧,爷!灵巧给爷跪下了……”
大先生拉了半天也拽不起跪在地上的灵巧,他仰天长叹口气,无奈地转身出上房走了,他刚出大门,就听到灵巧撕心裂肺般哭喊道;“爷!你咋这么狠心哩我的爷呀……”
大先生抹了把泪,心像刀绞般疼,可他没一点办法,他便忿忿地赌气不回府去了,他踢沓踢沓迈着沉重的脚步穿过小巷,从西关街往东走,他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