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与老爷商量要找媒婆子给儿子天赐说媳妇,大先生反对道;“过两年再说吧,他还不到十八太小了,凤娇和凤翔的婚事已经让咱伤透了脑筋,现在的年轻人都受陇中学生的影响,都要求自由恋爱呢,天赐又是个犟熊,咱给他找的,如果他不同意,闹起来又是一场气生,等他再大些、懂事了再给他张罗不迟。”
太太乐呵呵笑道;“前几年我一提说给天赐张罗媳妇,你就说等年馑过了再说,而今这年馑早都已经过了,天赐都这么大了,你还推三阻四的,难不成真让他自由恋爱呀!正因为天赐年纪轻、不懂事,咱不能由着他,咱得替他作主,让他去自由恋爱,万一他给咱找个不知底细的烂货回来,以后过日子就会有生不完的气,到那时还不后悔死你呀,我这就找媒婆子给天赐提亲,这事就这么定了!”
藏老太太屋门后偷听着的天赐少爷冲到中堂嘻皮笑脸地叫道;“我要自由恋爱,我反对包办婚姻,我不做封建礼教的牺牲品,我要民主、要自由!”
太太脸一寒,喝斥道;“还反了你啦,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上自己做主了!还想自由恋爱,像陇中那些学生,在街上勾引人家大宅门里的姨太太、丫环、小姐,晚上二三百人都穿着学生服,冲进人家大宅门里抢人、再逃走,这就是自由恋爱吗?阿呸——臊都把人臊死了,你还想自由恋爱,真不要脸,也不嫌丢人!”
天赐少爷嘻皮笑脸争辩道;“冲进人家大宅门里抢人,那是我大姐夫带人干的,那是对封建礼教的宣战,那是革命的暴力行为,那些逃出大宅门的姨太太、丫环、小姐,都双双跑到延安参加革命去了,要不是我大姐夫不要我,我也跟我四姐跑到延安参加革命去了,娘,如果你敢给我包办婚姻的话,逼急了,我也跑到延安参加革命去呀!”
大先生对儿子训斥道;“天赐,你还嫌凤鸣、凤娇、凤翔给咱家惹的麻烦少吗?她三个没把爹和你娘气死,你想气死爹和你娘呢吗?到延安参加革命这话以后再不敢乱说了!”
天赐少爷不敢对爹嘻皮笑脸,他怯怯地低下头应诺道;“知道了,爹,我以后再不乱说了,可是爹……我娘如果……”
大先生不赖烦地挥挥手说;“行了行了,爹知道该咋办,你耍去吧!”
天赐少爷出上房跑走了。
那次在香山寺被王拴虎嬴了钱,坏了他赌神的名声后,天赐少爷就领着黑娃、二牛和石头到财神庙关老爷神位前敬了三回香,磕了三回头,上了三回布施,小试了两次,这才确信将手气扳过来了。
钱是小事,可坏了秦府高门楼小少爷的名声,他秦天赐可丢不起这人,这些天他一直着手准备报仇赎名声呢,一天不赎回赌神的名誉,他心里一天就不得舒坦。
东城外三十里处的娘娘庙镇,是陇州的一个大镇,辖下有八十多个大小自然村,王拴虎就是王家庄人,七月初七娘娘庙过庙会,天赐少爷便领着三个小厮,骑马专门赶到王家庄来赎名声。
赌场就设在离娘娘庙三里处的王家庄,王拴虎一见天赐少爷就非常热情,他认为送钱的财神爷到了,他把上首的位子让给了天赐少爷,少爷也不客气,一坐下就押大五佰,一开宝就是个开门红,少爷心里有了底,就特别自信。
少爷押大嬴大,押小嬴小,手气红得不得了,王家庄二十多人都输得精光了,他们只能眼巴巴围在桌边看热闹,三十多岁的王拴虎不光输掉了嬴去的四千多,还输光了三千多的老本,可他已经输红了眼,直瞪着少爷面前那近万块钱仍不肯罢休,没本钱了,他便要押家里那十多亩地,少爷还没发话呢,黑娃就张腔不答应了;“谁要你那破地,难道让我们少爷到你们王家庄来当上门女婿不成,不要!”围在桌旁看热闹的人都大笑起来。
王拴虎喘着粗气,瞪着铜铃大的双眼问;“那你要啥?”
“要押就押你妹子,除了她啥都不要!”黑娃爬少爷耳边悄悄说;“少爷,拴虎他妹子可好看了,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大美人,就要她!”
“黑娃,我日你先人!”浓眉大眼的王拴虎怒骂着站起身就要收拾他。
“王拴虎!咋啦,想动手吗?别看你是这王家庄的土豹子,没人敢惹,今儿个你动下黑娃试试,你要敢动黑娃一指头,本少爷让你全家蹲大狱,不信你就试试,我偏要你妹子,一局定输赢,你嬴了,本少爷面前这近万块钱都归你,你若输了,那你妹子就归本少爷了,你妹子可值一万大洋呢,咋样?”
王拴虎显然动心了,他盯着少爷面前那么多钱,咽了口唾沫喘着粗气犹豫着说;“万一我输了,我妹子可做大不做小,我知道咱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可我不会让她给人家做小老婆,我爹娘过世了,长兄为父,她的事我做主,请少爷应了吧!”说着王拴虎抱拳施了一礼。
“老兄,看你这话说的,做大做小那要看她长得咋样了,如果真像黑旦说的那么好看,做大也行,咱俩认识这么常时间了,我这人你也知道,不在乎门第不门第,天下赌友是一家么!”天赐少爷站起身,老气横秋十分江湖的抱拳还礼。
“哎呀少爷呀,拴虎他妹子那长相你是没见过,实在是太好看了,上门求婚的差点都把门槛踏断了,要不是拴虎媳妇左挑右挑给耽阁了,人家早出嫁了,哪轮得上你呀!”围在桌旁的人七嘴八舌地帮腔。
天赐少爷豪气地挥了挥手向众人宣告道;“那好,本少爷应了!”
拴虎死死盯着那些钱将自己的右手拍在桌子上说;“那我就把我妹子押上了,少爷可不能食言!”
少爷双手将面前所有的钱往前一推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拴虎瞪着血红的双眼将手拍在桌上说;“我押大!”
“我押小,我是庄家我摇宝!”少爷说着右手抓起宝罐老练地举过头顶摇了起来,骰子在宝罐里叮叮当当响着,所有人都眼盯着宝罐,少爷猛然将宝罐往桌子上一按,目光在聚上来的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叫声;“开——哇——二点——小!”
“少爷嬴了!”黑娃、二牛和石头欢呼着蹦了起来。
王拴虎跌坐在椅子上,面色煞白,满脸的虚汗就下来了。
少爷豪爽地吩咐道;“二牛,拿一千块钱分给众兄弟,石头,你把剩下的全给拴虎哥装上吧!”
黑娃心疼地问;“少爷,咱们不留点呀?”
少爷豪迈地大声说;“不留了,我身上的本钱还多着哩!”
众人拿到钱都欢天喜地的媚笑着对少爷不停地说着恭维话、感谢话、讨好话,少爷像救世主般挥手谦让着。他最喜欢被众人围着感恩戴德地恭维了,在这样的氛围里他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在这样的感觉里,他有些陶醉、有些飘飘然!
“这……这……少爷这……”王拴虎双手捧着二牛气乎乎塞到他怀里的大钱袋,感激地说不出话来。
少爷笑眯眯对大舅哥取笑道;“老兄收起来吧,现在咱已经是亲戚了,是否该管顿饭呀?”
“应该应该,请请请,请到家里去坐坐!”王拴虎觉着这种亲戚关系,还没有以前那般随随便便骂骂咧咧自在,他一时还难以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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