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吃早饭时,还不见憨蛮娃回来,大先生急忙叫来管家春生问;“你见蛮娃回来了吗?”
春生一看大先生着急的样子就说;“没见回来,我到后院蛮娃住的屋里找过两回了,后院人都说没见回来。”
大先生思忖着自语道;“那蛮娃到哪去了呢,他昨晚是往北走的……噢!知道了,蛮娃肯定到咱北城外场房里住下了,蛮娃从没睡懒觉的习惯,这阵还没回来,肯定是与王耀帮比武时受伤了,春生,你赶紧到后院去让留根套马车,咱出城去找蛮娃。”
大先生进里屋取出手枪别在腰里,又取了些钱装好,便匆匆往后院跑,四五个长工一齐动手,很快就套好了马车,大先生与长工们都上了车,刘留根赶起马车出了后门往西一拐,就顺着巷子跑了起来,到了北大街又往北拐就到了北城门。
把守城门的警察认得大先生,听说是出城去找大英雄憨蛮娃,就赶紧打开城门,放下吊桥,马车一过吊桥,就猛跑起来,过了北河桥,拐上往东的大路,一阵就到了北河川秦府那六百多亩田地的地头,往南拐上田间小路,到了那十多亩大的场院里,大伙下了车,便分头在这三十多间场房里寻找憨蛮娃。
最后终于在最南边那间供短工住的土炕上找到了憨蛮娃。只见憨蛮娃脸色腊黄,双眼紧闭,呼息微弱,嘴唇青紫。大先生叫了两声见他不应,就知道情况不妙。他亲自抱住他的头,五六个人轻轻将憨蛮娃抬上马车,就急忙进城往神医杨庆绪的和顺堂赶。
神医杨庆绪没让憨蛮娃下车,他爬车上给憨蛮娃摸了摸脉,翻开眼皮一看,见他眼仁通红严重充血,再拽住耳朵一看,见他耳眼里也有血液流出,最后解开憨蛮娃上衣扭扣一看,只见胸口一大片青紫。
神医杨庆绪下车对大先生说;“憨英雄七窍流血,受的是内伤,伤得很厉害,如果救治不得当,恐怕有生命之忧……”
大先生急忙说;“昨儿个我见他跟王耀帮比完武还好好的咋就……”
神医杨庆绪说道;“憨英雄跟土匪王耀帮比武,当着数万人的面,俩人都提着一口气硬撑着,谁也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倒下,可一背过人,松了这口气,身体可就再也撑不住了,憨英雄是用自己的头作武器,撞击土匪王耀帮的头,才战胜土匪王耀帮的,你想想,憨英雄的头受的内伤能轻吗?憨英雄的眼睛和耳朵里都出血了。”
“那你看蛮娃胸脯上这伤严重吗?”
“也重,但没头上的重,我先给憨英雄开些药,内服外敷双管齐下,主要得让憨英雄静养,不要随意搬动,千万不要碰他的头,一月后,我保憨英雄康健如初!”
大先生报拳感谢道;“那就多谢老弟费心了!”
神医杨庆绪谦让地对围在车旁的众人说;“憨英雄为救全城百姓,单枪匹马舍命出城击退土匪大当家王耀帮,如此英雄气慨,令我万分敬佩,我杨庆绪没别的本事,就会看病救人,为救憨英雄康健,所有费用,和顺堂全免了!”
聚集在和顺堂前的上千人,听了神医杨庆绪这话,都拍手叫好。
拉着憨蛮娃的马车,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了秦府后院,大先生让马车从后门转到后院的院门口,这后院平时无人居住,总闲着,春生按吩咐打开东厦房,众人将憨蛮娃轻轻抬到炕上躺好,这才散去。
大先生从屋里出来,见春花站厦房门口抹着眼泪正哭,他不禁心里一酸,对春花说;“我把蛮娃就托付给你了,一阵和顺堂送来药,你煎好了给蛮娃喂,再给他头上和胸脯上做热敷,以后府里啥事你都不用管,专心伺候好蛮娃。”
“知道了,老爷。”春花答应着进厦房去了。
大先生回中院上房刚坐下,袁县长、张永泰、梁百川、王成功,还有八大镇长、十大乡约他们都来了。大先生同辈的都坐着,侄辈的都在他们身后站着,丫环和女仆给大家上了茶退了出去。
袁县长将一千大洋放到大先生身旁桌子上说;“多亏憨英雄昨天下午击退了土匪王耀帮,替咱大家解了围,我听说憨英雄受了伤,这一千大洋是袁某的一点心意,还望秦参议莫要嫌少。”
大先生谦让道;“袁县长客气了,秦府虽然没啥进项,但几个医药费还付得起,请袁县长收回吧。”
袁县长脸一红笑道;“秦参议是不给我面子了,当然,昨天秦参议没把袁某交给土匪,这救命之恩袁某终生不忘,这一千块钱与袁某的命相比,确实微不足道,可我自从到咱陇州这近二十年,一直两袖清风,这您秦参议也是知道的啊!”
警察局长张永泰笑着岔开话说;“据我放出的探子回报;昨天土匪王耀帮刚离开东城外,还没走到马家庄就从马上栽下来了,据说伤得不轻,看样子土匪再也不敢打咱陇州城的主意了!”
商会会长王成功冷笑道;“我看未必,以王耀帮的性格脾气,他啥时吃过这亏,何况是栽在一个长工手里呢,你以为他能咽下这口气?那他以后还咋在江湖上混呢?今儿他吃的亏越大,明儿他就会对咱陇州城下手越狠,咱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税局局长梁百川附合道;“就是就是,土匪王耀帮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咱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为好。”
别人也都赞成王成功的想法,袁县长便对大先生说;“如此说来秦参议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大先生苦笑着说;“我也没长三头六臂,守卫陇州城还靠大家齐心协力,各人继续负责好自己该守卫的城门,千万别放松警惕!”
大家见大先生很困乏的样子,便都起身告辞,送走众位亲友,大先生回屋睡觉去了,昨晚在城墙上守了一夜,他早都乏了。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了。大先生洗罢脸,就到后院东厦房去看憨蛮娃,进屋见憨蛮娃额头上、胸脯上都敷着药,春花双眼肿得像桃儿似的。他心想;蛮娃孤苦伶仃,也只有春花从心眼里真正疼惜蛮娃呢,蛮娃如果能有春花这么个媳妇就好了,可春花比蛮娃年龄大太多,相差近十岁呢,何况蛮娃一直把春花叫姨呢,唉!
吃过饭,大先生一上东城墙,就见城外涌来大批难民。刚开始,人数大概有一千多,后来渐渐越来越多,他正疑惑时,就见城外临近的那些村庄都冒起了滚滚浓烟,还传来一阵阵枪声,哭爹喊娘涌向城门的人就像潮水一样。看这架势,大先生就明白是土匪在这些村庄里杀人放火抢劫呢,他正要派人去请袁县长他们过来,另外三面城门都派人来报告说;土匪的四个营在四面城门外的村庄里正杀人放火抢劫呢!
大先生眼看着哭爹喊娘涌向城门的这么多人,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放这些人进城。一阵,袁县长、张永泰、梁百川、王成功,还有八大镇长、十大乡长他们都来了。他们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先放这些人进城避难。于是,四面城门都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让城外的百姓都进城避难。天黑时,又将吊桥收起,四门紧闭。夜里仍然轮流守卫城门。袁县长派人大概统计了一下,进城避难的男女老少有两三万。
第二天,警察局长张永泰对大先生和袁县长报告说;“我放出的探子回报,昨天土匪王耀帮因伤驻在东城外马家庄,还找大夫看过病,昨下午土匪在四门外抢劫了一番后,连夜就回乌山去了。”
娘娘庙镇镇长江鸿涛也说;“今早镇里来人说,土匪昨晚顺路抢劫了十一个村庄,今早才回的乌山老巢。”
八渡乡乡长高文举也证实说;“土匪昨晚是从梨林川回的乌山,在八渡的杨家庄打尖吃的饭,走时还放火烧了三家房舍,抢了杨家庄大户杨成仁,强奸了村里十一个妇女,杀了四个反抗的男人。”
袁县长长叹口气说;“唉!这伙害人精总算走了,这些天都把人熬煎死了,这下该喘口气了!”
大先生从县政府一回来,就到后院东厦房去看憨蛮娃,进屋见春花在给蛮娃喂药,蛮娃额头上、胸脯上仍敷着药。
大先生爬炕头对春花问;“蛮娃醒了没有?”
春花双眼哭得更肿了;“一阵清醒一阵糊涂。”春花说着又呜呜哭开了。
大先生难受地对春花劝道;“你别在他跟前哭了,你一哭,他心里也难受,你多给他说些好话,多说些称赞他的话,多说些鼓励他的话,这么着他才有信心好起来呢!”
“蛮娃都剩下半条命了,我还咋说称赞他的话呢,我说不出来呜呜呜……”
“说不出来也得说,你想想他是为谁才成这样的就能说出来了!”大先生说罢,忧伤地出了东厦房。
唉!有人说民国比清朝好,可清朝时期土匪哪有这么多、这么猖狂啊,敢攻打州县?老子一声令下早踏平你王耀帮的鸟乌山了!唉!民国、民国,啥时候这民国才能天下太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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