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大先生秦瀚儒喜欢到街上闲逛,无需下人陪伴,他独自迈着沉稳地八字步,这里瞅瞅那里望望,一付悠然自得的样子。
顺着这条最繁华的东西纵向街道走着,他信步进了金玉田的金记杂货店,金玉田笑呵呵招呼他坐下,小伙计立马给他上了茶,他呷了口味道并不很好的茶水随意问;“生意还好吧?”
金玉田白净的圆脸满是沮丧,他摇摇头苦笑道;“我的亲哥哥哎,你看这兵荒马乱的,街上全是逃荒的难民,哪有生意做么,就这,前两天对面又开了家王记杂货铺,还要跟我抢生意呢。”
“不怕,谁不知道你老实厚道童叟无欺呢,凭信誉挣钱他们哪挣得过你。”
“这到是实话,凡要买东西的人首先会想到咱金记杂货店,老字号了么,各家大宅门对咱店也很照顾,光老哥您府上每年就要在咱店里花近万大洋哩,要不是有这些亲朋好友帮衬着,这店哪撑得下去,在这我先谢过老哥哥了。”金玉田说着报拳施礼。
“哈哈哈……老弟呀,你可真会说话,可我就不喜欢你见面就哭穷,哭穷是不是你们生意人的拿手把戏呀哈哈哈……”
“见笑见笑!”他竞被大先生说得难为情起来。
“慢慢熬吧,等年馑过去就好了。”大先生说着起身往外走。
“老哥哥慢走,闲了常来坐坐。”金玉田在门口送道。
看到对面新开的那家王记杂货店,大先生心生好奇,便走了进去。
“这位大爷,您要点啥?”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满脸堆笑地招呼道。
“随便看看。”他在店里这看看那望望。
这时,一位三十多岁十分雄壮的高个汉子揭开柜台后侧的门帘走了出来;“这位爷就是秦府高门楼的大先生吧?失敬失敬!”他双手报拳施礼道。
当大先生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相遇时,心里不禁一震,他立刻感到这位像本店掌柜的人,很难说是个生意人,因为他目光不仅犀利,而且还有种无法演饰的锋芒,这是一种既充满着豪气,又无所畏惧的豪情,是从内心自然喷发出来的,这是带兵打仗的人才具有的神情,也只有在军营当过总兵的大先生才能感受得到他的这种锋芒。
“掌柜的刚开张就知道区区在下,佩服佩服!”大先生也抱拳还礼。
“陕西省政府的高级参议秦先生可不是等闲之辈呀!秦府高门楼那么气派,谁不羡慕称赞呢!”他说着首先坐到店里摆放在一侧专门接待贵客的椅子上,对大先生只是指了指另一把椅子。
大先生从他这细小的动作神态上立马判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是个带兵打仗的军人,而且还是个不小队伍里的最高长官!他不禁惊诧地想;难道陇州城里要有战事了么?!
“掌柜的此言差矣,在下只是闲散在家无所事事的一个闲人而已,高门大院那是祖先遗留下的累赘,掌柜的哪里知道其中外强中干的苦处呢!”大先生准备将金玉田哭穷的把戏表演精彩,不管他是谁,生人面前不露财么。
这位掌柜端起茶碗自顾自喝了一口好奇地问;“噢!说来听听。”
“自从在下从总兵任上回家这么多年,上下百十号人没有一文钱的进项,祖先留下的一点家私这么多年早就花光了,去年给老母做寿拉下了很大一笔饥荒,至今还不起都愁死了,要不是地里产些粮食,早就揭不开锅了,家里的开销全凭卖些粮食维持着,可眼下刚打下的粮食就顶了债全给人家拉走了,掌柜的您说我这日子还咋过呢,唉!”大先生长叹口气,一付十分愁苦的样子。
大当家王耀帮第一眼看到大先生,立刻就想起了朝思暮想的秦淑芳,想起秦淑芳,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在心中激荡,他站起身叹口气说;“大先生莫要发愁,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在下告辞了。”大先生赶紧起身往外走,只怕露了馅。
大先生匆匆赶到县政府门口,就进了政府大院,他推开县长袁永民办公室的门,见他正低着头在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袁县长抬起头,一见是秦参议,急忙放下手里的笔,跑过来紧紧握住大先生的手,极其热情地让坐让茶。
大先生一坐下,就急忙对袁县长说;“袁县长,不好了,陇州城要有战祸了……”
“啊!这……这……这从何说起,你咋知道的?”袁县长大吃一惊,一付惊慌失措的样子。
“你坐下听我详细给你说。”大先生便将自己怎样去了金记杂货店,如何又进了王记杂货店,那掌柜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怎么哭穷的一一给袁县长说了一遍。
“老兄看他真是带兵的军官吗?”
“好像是带兵的军官……”
“会不会是土匪呢?”
“这……我说不准,总之那人绝对不是寻常人……噢,听口音像是河南人……”
“我听说乌山上的土匪大当家王耀帮就是河南人,会不会是王耀帮呢?”
“你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没准还真是王耀帮呢!”
“那咱就让警察局长张永泰去查查。”
“好,等永泰查清楚了咱再商量对策。”
袁县长立刻派勤务员去请警察局长张永泰。一阵,张永泰就来了,他一坐下,袁县长就把大先生看到的情况给他说了一下。
张永泰说;“我也听说乌山土匪大当家王耀帮是河南人,只是没见过面,依姐夫这么说,我觉得十有**是土匪大当家王耀帮。”
袁县长点着头说;“你亲自带人去查,如果是,就把他抓起来,如果不是,你也不要打草惊蛇。”
张永泰起身说;“我这就去办……”
大先生急忙叮嘱道;“你把这身警服换了,穿便服去。”
“这我知道。”
看着张永泰出门走了,袁县长神情凝重地对大先生说;“秦参议,您认为王耀帮想干什么?”
“土匪么,除了抢粮抢钱外,还能干什么,眼下正是年馑时节,乡下农民早已吃了上顿没下顿,土匪在乡下抢不到粮食,就打起了城市的主意,城里大户多,如果能得逞,抢到的钱粮总比乡村多些,可土匪冒的风险也比抢乡村要大许多,土匪要不是真缺粮的话,他们也不会走这步险棋。”
袁县长往大先生跟前凑了凑;“那依秦参议该怎么对付土匪呢?”
大先生毫不畏惧地笑道;“还是老办法,将各府的护院家丁组织起来护城,由警察局的四个大队为主要力量,各队负责组织自己所住的那条大街上的居民,保警队负责东大街,刑侦队负责南大街,征辑队负责西大街,辑私队负责北大街,警察局总共六百多人,陇州城各大小财东家的护院家丁两千多人,只要四面城楼上那四个大钟一响,再加上各家的青壮年两万多人,对付乌山土匪王耀帮绰绰有余了。”
大先生满怀自信地笑笑接着说;“民国三年,天下大乱,各军阀纷纷抢占地盘,甘肃的马家军三千骑兵围住陇州城攻打了半个多月,都没破了咱陇州城,气极之下,便放火烧毁了北城外千山脚下的北塔寺以泄愤,三千马家军骑兵都攻不破咱陇州城,他王耀帮难道比甘肃马家军还厉害?我想不会吧!就凭他王耀帮,能奈我何!”
袁县长还是不安地说;“可甘肃的马家军是明着来的,而乌山土匪却是暗的,就怕……”
“就怕土匪先暗暗潜进城,如果里应外合,那咱们就不好办了,这也正是我所耽心的!”大先生说罢叹了口气。
袁县长也叹了口气说;“还有件事我也很耽心……”
“你是耽心饥民再乘机抢劫闹事可就麻烦了,对吧?”
“正是!”
“如果四面城门盘查严格,令土匪进不了城,城内不乱,饥民也不敢兴风作浪。”
“那秦参议有啥好办法让土匪无法潜进城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只准出不准进,然后严查城内,看是否已有土匪潜进城了,这得等永泰来了再商议。”
“也只能这么办了。”
正说着,警察局长张永泰就匆匆赶来了“姐夫,你说的那家王记杂货店关门了,听金掌柜说,你一出门人家就关门了,我想肯定是姐夫看出他们是土匪的探子,他们怕露馅被抓就跑了,我已派人出东城门和南城门去追了。”
虽然他们怀疑那人可能是土匪王耀帮,可当证实那人的确是乌山土匪大当家王耀帮时,袁县长还是忍不住激动地说;“这么说那家伙真是土匪王耀帮啊,多亏秦参议眼力好,否则,陇州城里的百姓可就遭大难了!”
张永泰便对袁县长和姐夫大先生问;“要不我再多派些人去追?”
大先生笑道;“人家脸上又没写字,你到哪去追?”
张永泰急道;“那咋办呢?”
袁县长神情凝重地说;“统兵护城我是外行,我看还是老办法,由秦参议统领所有警察和各家护院家丁及全城百姓,我全力支持配合,全县所有镇长和乡约都听从你的调度,就像当年抗击甘肃马家军骑兵一样,咱决不能让土匪伤害城内一个百姓!”
大先生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我受命县长大人,县长大人你可得全力支持我啊!”
袁县长挺了挺胸说;“这没问题,秦参议危难之时挺身统兵护城,既是为全城百姓,也是为我头上这顶乌沙帽么,我肯定全力支持秦参议!”
大先生便对警察局长张永泰吩咐道;“你马上派人严查四面城门,从现在开始,只准出不准进,同时派人严查城内所有公共场所,凡行迹可疑的人都抓起来严加盘问,并通知四条大街上的各警察大队,夜里轮换上城楼守城,如若发现情况,立马敲钟报警。”大先生又转向袁县长说;“请县长大人派人到各大街小巷敲锣报警,通知城内各户,如果听到城楼上钟响,立马带上武器上城墙护城。”
袁县长和警察局长张永泰都答应到;“好,我立马就去安排。”
大先生安排毕,他便和张永泰一起出了县政府,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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