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帮和冯占彪骑马一路西行,两天后,他俩已经走到离陇州只有一百多里的陈仓地界了,由于不熟悉路途,不知该在哪打尖,所以错过了投宿吃饭的机会,天黑时,他俩还在千阳岭大山里转悠着呢。
民国时期匪患成灾,一到晚上,昼伏夜出的土匪就会出来打食。王耀帮哥俩一路辛劳,再加上饥肠辘辘,便骑在马上信马由缰地打起了盹,就连自己早被土匪盯上了都不知道。
“卟嗵——”一声,清醒时,他俩已经掉进陷井里了。到底是练武之人,王耀帮纵身一跃,便从马背上跳出了陷井,不待他发威还手,十几杆构连枪便将他勾翻在地,众土匪一拥而上,将他和冯占彪绑了个结结实实。
他俩被押上山,进了山寨的石洞里,一个五十多岁瘦骨粼粼的汉子手举着火把在他俩脸上照了照笑道;“原来是俩个粮子啊(当兵的),给爷爷说出你的名号来,从哪来到哪去,受何差谴?”
王耀帮面无惧色挺胸冷笑道;“你爷爷王耀帮,十六旅特务连一排长,奉命到陇州城走亲戚,识相的赶紧放了爷爷,好酒好肉招待爷爷吃饱喝好送爷爷下山,否则,你狗命难保!”
“哈哈哈……儿郎们(弟兄们),自从咱爷们拉杆子当刀客(上山当土匪)到而今,还没见过这么大口气的肉票(人质)呢,如果你知道咱爷们是谁,你准会吓得尿裤儿的,爷爷我就是通吃三州十县的李水娃!”土匪头子自豪拍着胸脯。
他挺了挺胸满不在乎地说;“噢,你就是杀人如麻的李水娃呀,爷爷听说过你的大名,可爷爷不怕你,不就是死吗,给爷爷个通快的,爷爷在阴曹地府谢你了!”
“大当家的,这俩粮子可是大彩票(富裕的人质)呢,您看,这五仟水(五仟大洋)是从这俩彩票身上搜出来的,还有两把拐子(两把手枪),真正的美国货,那两疯子(两匹马)您是没见,那黑疯子比您那红疯子都神骏得多,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的疯子呢啧啧啧……”那位杆首(土匪头目)羡慕地说着,同时将左手的钱袋和右手的两把拐子一齐递给大当家。
突然,冷不防王耀帮一个连环鸳鸯腿踢向那杆首,钱袋被踢向空中,同时又一脚将那杆首踢倒,往前一扑,正好张嘴接住了落下的钱袋。
大当家李水娃不但没生气,反而非常兴奋地喝彩道;“好!好功夫!”
那杆首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笑道;“大当家您是没见,这票掉窝子里(陷井里)都跃出来了,要不是儿郎们早备下构连枪的话,这票早飞了,功夫确实赢人得很啊!”
李水娃边给王耀帮解绳索边劝道;“这么好的功夫不做刀客太可惜了,给爷做干儿子吧,跟爷做刀客,可比你当粮子强得多,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水(分钱财),想睡哪个女人,咱就睡哪个女人,人生在世,再没有比做刀客更痛快的事了!”
大当家李水娃这话既使王耀帮感到兴奋、刺激,又对他充满了极大的诱惑,他将那钱袋递给期待他答应的大当家;“你容俺再想想,明儿个俺给你回话,俺饿得肚子咕咕叫,给俺俩弄点吃的吧!”
李水娃有些失望地笑道;“上翻张子(大饼),喝点富海(喝水),先将就一晚,明儿个大爷设宴款待你!”
啃罢富(吃罢饭),十几个刀客带他俩到一小山洞去睏觉,王耀帮听到洞外有好多刀客看守着,也就放弃了逃走的打算。
翌日,王耀帮对李水娃说他既不想再当粮子,也不想落草当刀客,只想到陇州城去投奔秦府高门楼的大先生,李水娃轻蔑地笑道;“邀你做刀客你不干,却要去投靠秦府高门楼,大先生这人我知道,早先他们秦府是从科场上求取功名的,后来朝庭重武轻文,他们秦府就改文习武了,大先生秦瀚儒早年间中过武举,后来还当上了总兵,满清亡国后,秦瀚儒名义上当着国民省政府的高级参议员,参议员是官也不是官,其实就是个坐吃山空的土财主,你这么好的武功投靠高门大户那真是太可惜了,大先生最多给你个护院当,护院啊!说难听点,不过是大户人家养的一条狗而已,让你当英雄豪杰你不干,却要去当狗,我不知你这后生心里是咋想的!”
李水娃的一番话说得王耀帮羞愧不堪,他红着脸低下头又一次陷入了难以诀择的境地。
人都有偏见,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穷人历来对富人有偏见,甚至仇恨富人,他与李水娃都是穷人,所以站在了同一个立场上,自然就得出了同一个结论;宁做土匪快活,也不做富人的看家狗受他人管制!
王耀帮咄咄逼人地盯着李水娃说;“如果大当家答应俺的要求,俺就留在山上跟您当刀客,如果大当家不答应俺的条件,您干脆就杀了俺算了!”
李水娃心中一喜豪迈地挥手道;“有啥条件你尽管说!”
“第一条,如果俺留在山上当刀客,那两匹马你得归还俺哥俩,由俺俩骑乘。”
李水娃高声对众儿郎喊道;“没问题,这条大爷我应了,还有呢?”
“那两把手枪大当家也得归还俺俩。”
“没问题,这条大爷我也应了,还有呢?”
“那五仟大洋算俺俩孝敬大爷的,可在山塞里俺王耀帮只听大爷您一个人的,别人没权指使俺,大爷您看行吗?”
李水娃非常兴奋地对大伙高喊道;“哈哈哈……这个当然,你都是我李水娃的干儿子了,别人当然无权指使少寨主,设香堂——拜山头!”
大伙一齐拥到聚义厅山洞里翦拂(跪下),大当家在挂着武圣关老爷的神像前恭恭敬敬的上了香,然后给关老爷翦拂道;“今有弟子李水娃收王耀帮为义子,冯占彪上山落草,盟誓;忠于山寨,严守秘密、谨守纪律、患难与共、与山寨共存亡,请关老爷明鉴!”
磕罢头,众刀客起身,大当家李水娃在中堂坐下,王耀帮翦拂在他面前,行三拜九叩之礼,然后以干儿子之礼给干爹敬火山子(酒),再敬清泉子(茶),干爹李水娃伸手摸摸干儿子的头,算是认下了这父子关系,他将那两把拐子作为礼物又还给了他俩。
接下来由军师韩老夫子宣读《八赏规》以及《八斩条》。
《八赏规》是;忠于山务者赏,拒敌官兵者赏,出马最多者赏,扩张山务者赏,刺探敌情者赏,领人最多者赏,奋勇争先者赏,同心协力者赏。
《八斩条》是;泄露秘密者斩,抗令不遵者斩,临阵脱逃者斩,私通奸细者斩,引水带线者斩,吞没水头者斩,欺侮同类者斩,调戏妇女者斩。
所有仪式完成后,众刀客欢呼着拥进了餐厅洞,开始啃富,用大窑货(大碗)喝火山子,就像过节一样热闹,欢笑之声不绝于耳。
“刀客也不是好当的”大当家喝了口火山子对干儿子说;“按规矩,刚上山落草,必须先学会绿林暗语,学会了暗语,才可以在江湖上混,才可以和其他杆子的刀客用黑话沟通,但光学会暗语,还不能单独行动,不能去做买卖(抢劫,绑票),只有过堂(就是接受考验)后,才可以下山,一般情况下,新人上山落草得有保人保举,你和占彪情况特殊就不用保人了,但得立个字据交给白扇(秘书)保管,另外,按一般规矩,新人上山后干得出色才会一步步往上升,而你刚上山就坐了第二把交椅,你得做几件漂亮活才能让众儿郎心服,暗语规矩这些事爹会让带线(经验丰富的刀客)以后慢慢教你,但让众刀客心服的事却不敢耽阁,你不必先学踩盘子望水(刺探情报),如果不惧怕,直接跟爹撕围子(攻村寨)当投名状吧(杀了人提回人头)。”
王耀帮听了干爹的话,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刚入伙做刀客,急于立功表现,便急忙对干爹说;“只要能令众刀客心服,再难的事俺也不怕!”
李水娃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好,爹果然没看错你这个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