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周原身边的正是秣陵厢营指挥陈汉塔,他见到王仁江虽不是冲着他,但来势凶猛,要被他砸到,也是要掉半条命下去的,心下一紧,慌忙退身避开。
周原虽没有防备到王仁江会一言不合就暴起伤人,但他的经验何等老道,冷眼看着王仁江提着木椅跨步劈砸过来,只一个箭步斜身让过,错身之时阴险的一肘狠狠击在王仁江肋间。
王仁江生得人高马大,身上一身蛮力惊人,又跟着家中的护院习练了一段时间,平素在族中兄弟中也是少有人能抵挡的勇猛。但他生来富贵,王家又凶名在外,他就算是与人争狠斗勇,又有几人敢当真对他动手?
不过周原哪里会跟他客气,他那一肘既沉又狠,王仁江受了他这一击,痛得眼前一黑,杀猪般的惨叫一声,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又冲得急,此时哪里还站得稳当,登时便如滚地葫芦般的在地上轱辘着滚出老远。
王家人本还等着看周原被三公子暴打的好戏,此时全都傻了眼,他手下那一脸坑坑洼洼的麻子的护卫头领反应最快,忙飞快的往王仁江奔跑过去,将他扶住。
王仁江在泥水地上滚了一地,一身锦衣滚成了泥糊一般,脸上头上也满是泥浆,不过他也没心思注意这些了,此时的他只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被打断了一般,正被痛得咧张着嘴吸气不已,旁边的一个亲随慌忙要揭开他的衣服看伤势,不小心又碰到他的痛处,登时又引得他一阵惨叫。
那麻脸护卫一把将王仁江的亲随拉开,呵斥道:“他娘的乱动什么?让我看!”一眼看去,也是直咧嘴:短短时间里,王仁江的肋间就已经红肿一片,可见周原下手之狠。
“滚开!”一巴掌将那随从踢开,王仁江牵扯到伤处,又被痛得直吸凉气,那麻脸护卫拿手按住他道:“还好没断骨,你也别乱动。”
王仁江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踹着粗气看到正操手站在一边的周原,怒不可遏的骂道:“他这小杂种!敢要老子的命啊!”又对着身边的护卫骂道:“都给老子上!谁给我砍死这小杂种!老子今天赏一百两!给老子砍了他!”
王家以牛麻子为首的数十护卫本就刀枪在手,以王家一贯的作风,在乡间那向来都是横行无忌的,见到自家主人受辱,早就按捺不住,此时有了王仁江的号令,还有大票的赏银可拿,那还等他娘的什么?
一百两银子!可足以保证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了!
就算杀了人之后亡命天涯,对这些人来说,那他娘的也是值得的事,何况有着王家的庇护,逃不逃的都还两说。
立刻就有七八人提着家伙红着眼睛喊杀着操刀上前。
干他娘的!
“草你娘的!羊子你们不要跟老子抢!老子等着这赏银回家娶媳妇!”哈哈大笑中,跑得最快的一人离得还有三五步,就借着冲势对准周原脖颈间一记闪电般的挥斩,同时拧腰蓄力,准备一刀不中,再来一记捅杀,端的是狠辣无比。
“草了!刘黑头这刀够狠!再不赶快,就没机会了!”后面跟着的几人见到前面刘黑头的刀势,纷纷叫骂着急冲上前,只等周原被砍倒后来去补上几刀,也好分匀几分。
只是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
那刘黑头的刀势虽猛,却把势头用老,周原不等他近身,就寻到他刀势的空当,错身避开的同时,左手一拳挥击在他的后脑,将他砸爬在地上。
此时王家其余的**人也已经围杀上前,周原夷然不惧的将尺余长的短刀拿在手中,冷冷的看着冲上前来的这些亡命之徒:既然是想要他的命,那也总得交待点什么才是。
“草,点子硬!都给老子加把劲!”后面的几人见到前面的刘黑头失手,也没什么惧意,他们平日里相互之间交手不少,只一个眼神,就默契的分散开来,三面将周原围住,手里长刀架起,分数路同时往周原身上狠狠的劈杀下来。
“找死!”
猛然的一声大喊中,就见一把长枪闪电般的从周原身后刺出,将当前一人从胸口处刺了个通透,未等那人有丝毫反应,长枪一抖拔出,将周原右边一人手里的长刀挑飞,再反手一轮,狠狠的抽打在左边那人的臂膀上,将那人打得趴倒在地,同时左手一个拨,将周原划拉到自己身后护住。
直到这时,胸口中了一枪的那人才回过神来的看着自己泊泊冒血的伤口,直感觉到身上开始发凉,身上的的力气也渐渐的散去,手里的家伙掉落下来,只来得及哼哼两声,就摔在地上开始着濒死前的抽搐。
渡口处原本远远的站着看热闹的人,顿时哗然!
“草他娘!羊子被他们杀了!”王家的数十护卫也纷纷瞪大着眼睛看着这边,有三五个平日和那羊子交情深厚的,立刻红着眼不要命般的扑杀上前,却被那麻脸的汉子喝止住。
“结阵!护住大人!”王昆大喊道,指挥着身边的乡营。刚刚正是他看见渡口这里情况危险,先一步冲上岸来护住周原。
乡营的兵勇此时登岸的已有十数人,石雄本在后面的渡船上,此时早就抢先上了岸来,领着众乡营兵勇结阵将周原与陈汉塔团团护住。
陈汉塔刚刚也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早间时他接到江宁府衙的调令,言道近日江宁有暴民做乱,让他带一众厢营兵卒于县上各处防备,他本想若有周原的手下协助更稳妥些,才在县衙讨了调令邀周原同行,谁想在渡口就遇到这桩子事,他也是又气又骇。
王家人当真敢当场杀人!他们莫非是要造反不成?
周原也是没想到王家人胆大妄为到这种程度,冷笑道:“草!你王家人有种!我与陈指挥使好歹也是军营将官,光天化日下,就敢当场杀我们!不服不行!”
陈汉塔也是瞪红着眼指着王仁江呵斥道:“王仁江!我与周玉轩乃是朝廷委任的武官,你敢杀我们!莫非你王家是要造反不成?”
王仁江看了陈汉塔一眼,鄙夷的道:“去你娘的,你算个狗屁的官!”
侧头冲着身边的牛麻子等人怒斥道:“你们都他娘的是死人啊?我王家如今已经得苏州朱二公子的允诺,不日就将到江宁协助朱二公子入主江宁应奉局!这周家小儿犯上作乱,袭杀我这江宁应奉局属官!更挟持厢营指挥,欲祸乱我江东等地,还不快给我将他拿下!给我押到衙门问罪!”
周原微微一楞神,和陈汉塔等人对视一眼,恍然明白过来:看来这王家如今也是彻底的倒向了朱氏一门,或许还在江宁应奉局讨了个官身,难怪如此跋扈。
都说朱氏权势在东南只手遮天,如今区区一个新拜入的朱氏门徒都如此嚣张,这罪名不要安得太爽利了吧?
陈汉塔听到王仁江提到苏州朱氏,一双腿都在打颤,心里更是心虚之极,他本就是没什么脸皮的人,只心里暗暗叫苦:一边是权势熏天的朱氏门徒,一边是占着地利人和的江宁通判外甥,就算在朱氏面前,江宁通判或许只能算根毛——但就算是根毛,也是比他粗大的存在啊!
都他娘的是他惹不起的角色,叫他夹在中间怎么做人?
“还不快上,给老子捉了周家那小子!”王仁江呸的吐了口唾沫,狠狠的道。他就不信打出了朱氏的名号,这周家小儿还会不服软!还敢跟他做对!
苏州朱氏是什么?说句大不敬的话,在东南,那就是天一样的存在!除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狂徒、无知狂生,何人不惧?
既然借了朱氏的名号,今天要不把周原这小子的气势打下去,那他王家还用混么?不说别的,单单朱庭盛都会把他王家看扁了。
周原失声而笑:所谓官字两张口,那当真是如婊、子两张嘴,管他什么是黑是白,当真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这王家人借了朱氏的威势,当真是想怎么说那就怎么说了,不过自己还会怕他不成?
他脸色一寒,对着王昆等人道:“今日接府衙令文,言道近日或有暴民为祸江东,让我等在县上多加防备——什么是暴民?你们都给我看清了,面前这些暴民,光天化日之下,连本代指挥都敢当面砍杀,何止是暴民?简直就是造反的乱民!”
“在江宁时,杜府尊就曾对我言道:暴民者,乱民者,皆该杀,皆可杀!”
指着对面的数十王家护卫,周原狞声道:“我周原下令,秣陵余家渡口处持械之人,尔等以十数为限,须立刻放下武器,到时不放下武器者,皆杀!有敢反抗者!皆杀!”
满场皆惊!
王昆心里一寒,他也未料到周原会当面下达如此决绝的命令,他对周原使了个眼色,周原却狠瞪了他一眼,厉声道:“给老子开始计数!”
王昆心里一颤,硬着头皮高声喊道:“所有持械之人听好了!我乡营指挥使有令,限定十声内,尔等须放下武器!有不放者,皆杀!有敢反抗者!皆杀!”
“十!”
“九!”
“八!”
“七!”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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