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展江踮脚看着庄子外竹林中的大火,只这一会的功夫,大火已经蔓延开来足有近千步方圆,已经快要烧到刚刚周原砍伐出的隔离带附近。在那处抢收竹材的庄民开始站不住脚,纷纷往稍远处退却。火势四处蔓延开来后的威势极大,即使还隔着老远的距离,陈展江也能知道这火势扩散开来的猛烈非人力所能阻止,所谓天灾**,也不过如此。今次若不是周原提前将庄子外砍伐出一段空地,那对周庄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问过山贼纵火的时间,心中大约估算了下,陈展江指着面前的空地问道:“看势头,这火要燃到这里,怕得天明吧?这里只隔出十多步的距离,可是足够了?是不是将这里再拓宽一些更有把握?”
周原摇头道:“火势一起,就算无风,也是越燃越猛,越燃越快,我估计顶多再过一两个时辰,这里就无法站人了,大约天明的时候,大火就能将庄子后墙外面的树林全面的引燃。这里已经来不及再伐宽,院墙附近易燃的东西能拆的早就拆走,不能拆的也尽量盖土淋湿,现在只求能将这处连着大片房屋处与松林的距离伐得尽量宽点,力保庄子不失。倒是可惜了这片山林,如此火势,说不定还会祸及百里外的溧水县去,也真是让人头痛。”
陈展江不置可否的笑笑,在他看来,只要不对庄子再有威胁,这山火就算烧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说头痛,那也该是知县杜景松头痛了去。再说王虎这厮使出这等手段,让这火烧得秣陵人尽骇然,也不尽是坏事。
倒是周原即使经受如此大变也是沉稳有加,更是让他觉得难得。
庄子上再忙碌,周原也吩咐先安排一桌酒席,也给全庄的人多准备一道夜食。只是满庄除他们外都没有空闲人,一桌酒席近半个时辰才置办齐整。
周原领众人于院中坐好,又将在休息的杨邦武叫来,给众人郑重介绍道:“杨叔乃小子的救命恩人,又是我的半个师傅……”
陈展江虽对江湖人物于其弟一般看不上眼,不过周原如此郑重的介绍其人,也是极敬重的于众人一起与他见礼,又与众人力邀其上坐,让杨邦武好一阵的激动。陈汉塔与陈展江年岁相近的人,也与大家一起强劝,末了坐到陈瑜身边,倒主动把自己放到晚辈的份上,也让周原再次感慨其做人的无底限。
杂役丫环大都忙于其他,周原等人半夜功夫下来已经饿极,送菜的一个丫环跑得腿断,斟酒的事都由周原亲自来。好在座上几人都不在意这些虚礼。
只是陈展江转头见到院边一个女孩在帮忙送菜到外面,不进到屋子里来,也不是丫环打扮。陈展江长年在外为官,不认得王蝶儿,见这女子还是未出阁的梳妆,只当是周原收的未过门的侍妾,也不和周原客气,便当晚辈随意的喊进来斟酒。
陈瑜想对他老子递个眼色,却被陈宜做怪挡住,又见王蝶儿自己都不解释,也只能对那女子都客气得一本正经的模样。
陈汉塔当然清楚记得这个当初对着自己指着鼻子骂娘的女子,此刻也只好当做不认识,每次添酒的时候都要满脸堆笑的躬身致谢,客气得不行。
见王蝶儿满脸绯红的过来斟酒,周原将对面抬手遮着半边脸一直挤眉弄眼作怪不停的陈宜隐蔽的瞪了眼,从王蝶儿手中拿过酒壶,低声道:“多取几壶放在旁边,你先下去休息。”
被周原从指间抚过,王蝶儿慌乱的低低应了一声,羞羞的埋头走了出去。
“臭小子,媳妇还没过门呢?”陈展江见那女子出了门去,教训了一句,有外人在场也不再多说,只是提醒周原道:“等下月沈相回秣陵来,少不得挨挫,懒得说你这些。”
周原尴尬的笑笑,他当然能大约猜出王蝶儿的心思,心下倒颇有几分得意,也不便解释。杨邦武的数十年的阅历也不是白给,心里只想:正所谓英雄少年,多情红颜,这两人倒是般配,暗笑之余又有些替自己的方家兄弟可惜:好好的女婿,早早的把丫头打发过来才是正经,看这女子的心智,不会是盏省油的灯,以后怕是有的闹……
周庄上一切都安排得妥当,陈展江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简单用过饭后也领着一行人准备离去。
虽是深夜,周庄上也不需用火把灯笼照明,只庄外熊熊燃烧的大火就将一路映照得分明。
将到渡口时,一行人忽然感觉天光瞬间大亮起来,而对面渡口聚集的众多看热闹的人群更是一片哗然,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忽然明亮起来的天色甚至能让周原清晰的看到对面,以及对面人群中明山王家的几个熟人。而即使不用回头,只看渡口水面的倒影,也能感觉庄子后山出了惊天的变故。
码头众人回头看时,就见到后山的山腰低处,那条原本不过百丈的火墙,已经翻滚着漫天烟尘,迅若奔马的从竹林与松林的交界处往后山高处呈扇形猛烈扩散开来,转眼间就已经蔓延到四五百丈的范围。
极为明亮的火光中,那飞腾而起的烟柱居然窜到千百丈高空,形成一大片浓密的褐红烟云。而火势扩散的速度更是急剧加快,飘忽摇动的巨大火龙腾起百丈烈焰如潮水般从山腰处疯狂上窜,将还在山脚处燃烧的火墙远远的抛在后面,以铺天盖地的狂暴之势,在久旱的松林树冠上跳跃着急进如潮,疯狂的引燃一路上所有的树林!
等周原等人疾步赶到庄院前时,不过百十息时间,火龙已经窜满广达数里方圆的整个山头,开始往后山之后的密林蔓延开来,而两侧山腰的松林也被迅速吞噬,数千数万亩的松林短短时间内被全面的疯狂引燃,火光越发的明亮,照得深夜的周庄几如白昼,如同变天!
不要说周庄,如此铺天盖地的火势映照下,便是十余里外的白沙县城,也如白日般能清晰可见。
一路行来,火势越发的猛烈,山庄原本无风的夜晚也开始被山上的如潮的热浪带动着起了劲风。如此凶猛到疯狂的火势之威简直不可想象。
众人皆大惊失色,在如此山呼海啸般的伟力面前,个人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陈汉塔更是骇然,离得庄子越近越能感受到后山肆虐山火的惊天恐怖。腿软的跟了一路,即使离猛烈的大火还有数千步远,尤自心下惶然,害怕山上那暴掠的恶龙顺势席卷下来将整个周庄完全吞没,借着观看火势的当口,在庄门外收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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