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像一阵风,刚粉红了樱花,绿意葱葱已占领了整个校园,来不及感受韶光的流逝,研究生复试的日子渐行渐近,我除了每天守在图书馆一角焦躁地翻看复试的指定教材,也只能静静等待命运对我露出微笑,等待或者回归小城,或者从此踏入繁花似锦的燕东大学。
厚厚的几本教材几乎被翻烂了,我拿出了比高考还狠百倍的勇气去备战。
宿舍的卧谈会上,大家的话题都转变成我复试结果的大猜想。
郁菲说,现在研究生复试特别腹黑,如果不提前去找找导师,想办法疏通关系,恐怕面试是凶多吉少。
刘希不屑一顾,还记恨上次食堂的雪耻,直接嘲笑我,“子颜,别费那劲了,你压根就是去打酱油的。你可知道,我们学校新闻系还从来没有人考进过燕东大学的研究生。哈哈!”
我蒙上被子,头脑里全是这几天爸妈惊骇的反应,以及苦口婆心的劝导,“女孩子家的,别瞎折腾了。能考上的,都是有关系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家当个公务员吧。”
结果可想而知,周边一片悲观的靡靡之音,只有自己还谦卑地保留着小小的希望。我现在特别理解大诗人屈原四面楚歌下的委屈,那是何等寂寞的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悲哀。能不能考上,这是我人生的一道分水岭。左岸安逸,右岸繁华,我快要淹死在梦想的池子里。
外面的月色真好,照得树影婆娑。
最近的事情都出乎意外的顺利,难缠的毕业论文初稿已经通过老巫婆的初审了,所有该修满的学分也都拿到了,投出的稿子也终于陆续发表了。只剩下复试了。
我披了件外套出来透透气,实在受不了宿舍沉闷,又聒噪的气氛,我在乎她们的议论,却又不相信宿命论,此刻胜负还不定数,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校园操场上蒙着浓重的雾气,世界变得模糊。我走了两步,靠在操场边上的长椅上坐下,拢了拢外套,眼神游离,遥看夜空皎洁的明月,我需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操场上跳广场舞的大妈已经褪去了,跑步的男生已经隐没了,踢足球的人群也消失不见了,重新恢复到寂静无一人的时空里。我站起身,拍了拍麻木的双腿,活动了下紧绷的手腕,扣好衣服,我只想在空荡荡的操场上肆意奔跑,心里太压抑,盛不住太多的委屈。
重新站在两千米的起跑线上,想起大二时跑两千米痛不欲生的自己,想起耐力超差劲的自己,竟然为了体育不挂科,心一横居然从操场中间横穿而过,通过一次隐秘的作弊,顺利通过两千米的残酷测试。
想起往事,我偷偷窃笑,那是自己第一次作弊,此后再无作弊史,当时心砰砰乱跳,想起来好傻好天真。原以为作弊天衣无缝,却被在操场上复习英语的蒋愿发现了。
当我欣喜若狂地在规定时间跑完全程时,他站在终点的树荫下竟然对我开口说话了,他可是全校女生的男神。可是为什么,他开口对我说出的话,让我那么难堪,一点也不给我留面子,“这位同学,你刚才作弊了,从操场抄近道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憋红着脸,扶着腰,抹着满头大汗,镇定自若地回应“这次算我不对,未来,我会让你看到,我叶子颜可以不靠作弊赢得举世瞩目!”
还好,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如果被体育老师知道,我的成绩肯定挂科了,那将毁掉我大学不挂科的记录。这也是大学四年,我们之间唯一的对话,无情的对峙,充满青春不羁的火药味。
往事如风,重新在这里再体验一次2千米奔跑的酣畅淋漓吧,奔跑吧!少女!
“叶子颜,好久不见!可不可以与你一起跑2千米!”低沉而干净的男声飘荡过来,我怔住了,回头瞥见蒋愿从月光下缓缓走来,剑眉高挑,目光纯净,笑容温和中带着清冷的骄傲。他从哪里冒出来的?此刻在向我下战书。
真的好久不见,我喃喃自语,有点意外。
我们之间隔着太多的“蒋愿女粉丝”,他是我仰望的神话。
每当在校园里偶遇他,他的身边总有不同的女子环绕着,他的目光所及根本看不到,我在他的背影之外默默注视着他远去,拐过校园的一个又一个路口。他从来不记得我,甚至连点头之交都没有过,我的平凡和普通根本入不了他的世界。
我听说了很多关于蒋愿的故事,他大二考出了托福高分,他大三考下了注册会计师证书,他临近毕业被保送到全国最好的财经院校,而那所学校在首都。
最传奇的故事是,大三的情人节,他曾收到过100多盒巧克力,创下了学校无人超越的记录。不知道他是爱慕者太多,还是女朋友太多?他是情圣还是花心大萝卜。他的世界与我毫无交集,离我好远好远,远得像两个世界。
我望向他,挑衅地微微一笑,“今天我充满了正能量,一定不会输给你!”
月光如水,北方城市夜风微凉。我们奔跑在黑白相间的跑道上,谁也没有说话,只听见万籁寂静的世界里彼此的心跳,还有沉重的呼吸声。
一圈又一圈,跑到最后一圈,我头晕得快要虚脱了,脸色苍白。如果说前面几圈是靠意志坚持下来,那离终点的最后一段距离,我几乎是在用生命跑步。
原本略微领先的蒋愿突然慢下来,他回头瞟了一眼慢头大汗的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不紧不慢地说,“人生就是一场赛跑,如果不能坚持到终点,你就是懦夫!”这话深深刺痛了我,曾经被你鄙视过一次,这次不能再让你小瞧我。我像打了鸡血似的,迈开步伐,向着终点冲刺。
我的正前方,他缓缓地伸出手,放在我眼前,那么近又那么远。“一个人奋斗固然很重要,但是有个不错的小伙伴,发扬团队精神,也是胜利的法宝之一。”他温和地说,我犹豫了片刻,内心纠结成灾,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很疼,这不是梦。我紧紧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湿热而有力。我们一起并肩冲过终点,相视而笑。
今晚夜色适合跑步,适合和男神一起跑步,适合握着男神的手一起奔跑在梦想的最后一公里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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