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时代,父神盘古寂灭,天地仅存盘古之心碎片俩枚,伴父神嫡子而出。
后三界地气异变,少年神子手中一片盘古之心,聚集周边土石,逐渐扩大,形成悬空之山,是为“浮玉”。
浮玉山附近气息特异,乃三界灵气鼎盛之地,凡人偶得见之,影影绰绰,隐于飘渺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灵山亦是极秀之地,清气萦绕,彩虹环抱,遍处奇花异草,怪石古树,绿荫葱翠宅紫嫣红,灵鸟成群,仙气弥漫,仙音不绝,目至所极,造物之完美,鬼斧神工,令人惊叹。
山顶,有仙居名唤风华林,乃玉清帝君亲赐东阳君修行之所。
风华林四周常年雾气蒙蒙,林中有一片清幽的湖水。
东阳居所就在湖水之畔,泉涧之间,一带带清流曲折泻于遍布奇花翠草的石隙之下,俩边飞楼插空,玉顶石壁,隐于山坳碧树之间,泱泱天光之中,楼宇之间皆有青木栈道相连,清湖水榭之上有九曲玉桥错落,莲生处处。
不远处林中还有一石洞寒室,乃风华灵气鼎盛之地,四周峰巅树杪,匹练晴飞,冷挂着一条幽瀑,喷珠吹雪,银河倒泻,溅空难掬,静日奔腾,在断虹悬处。
四季皆是春色盎然,奇花碧树,石上生云,蝶舞纷飞。
东阳君上地位尊崇,修为卓绝,浮玉山又为三界灵源,故而众仙皆以师出风华为荣。
千万年来,前来拜师的修行者不计其数,找仙托关系送自家孩子的也不计其数,无功而返者,自然更是不计其数。
只因东阳君上生性淡泊,向来随性而为,不喜嘈杂束缚,故而收徒之事,只因兴起,皆是随缘。
自东阳君上移居浮玉山这万余年来,他的亲授弟子只有一十五名,其中十三名皆是各家仙主的子孙,在风华灵地修行了多则千年,少则百年便飞升玉清,获封仙号,只有另外俩名弟子自幼长住风华林,侍奉东阳左右。
其一便是名动三界的风州息和,入门排行第二,为风华林众弟子首座,不消百年便脱凡胎,成仙身,得上仙修为,乃天界新一代战仙翘楚,自成名来,游走三界,未有败迹,东阳君对他这个徒儿,甚是喜爱,在他飞升之日,曾亲手为之铸剑,取名承天。
另外一个,便是那位不为人知的风华林大弟子——百里云曦,女,生自风华林山脚,仙胎,父母不详,爱好:吃,睡,酒,美人。先天灵力不足加之后天好吃懒做,以致修为几千年滞停不前。
直到某日,东阳君又眼睁睁地望着某一位比她年岁小了几千几百岁的师弟修为大成,拜别师门,飞升而去,位列仙班,再看看自己那位正蹲在家门口,叼着根狗尾巴草,眯着一只眼睛全神贯注地拿弹弓瞄鸟的宝贝大徒弟,不知怎么地,东阳君的眼眶湿润了。
那日之后,东阳君闭关苦思数日,对自己的教育事业进行了沉痛而全面的反思,终为大弟子百里云曦寻到了一条飞升“捷径”,出关之后,他拎着眼泪汪汪的百里某人,缓步行到浮玉山的苍茫海天之中,翩然地一甩似雪衣袖,果断把她丢给了正在凡间奉命除妖的风州息和。
果不其然,未过百年,百里云曦就在与风州息和日日夜夜的斗智斗勇中,修为突飞猛进。
她,在八千多岁的高龄,终于飞升了。
虽然最后只勉强修成了个小仙,但这丝毫不妨碍她为祸人间的脚步,她经常幻化成一男子模样,自号风华小仙,与一个在凡间结识的妖精日日厮混在一起,惹了祸,便丢出风华林大弟子的名号,把烂摊子推给风州息和。
偶尔,有些小有来头的债主,类似于那红衣少年之流,会直闯风华林讨个说法,这时,就轮到归老头跟他的孙子闪亮出场了。
归老头原是在浮玉山脚下种茶的,听说第一次神魔大战那会,他还是英姿飒爽眉清目秀的一位少年,那时候,他就已经扛着锄头在浮玉山脚底下种茶了。后来东阳君入主浮玉,他便带着俩筐子茶叶上山来拜会,东阳君甚是喜爱那云雾茶香,便经常与他有些茶叶上的往来,再往后不知道多少年,他就干脆在风华林门口结了茅庐,一边种茶,一边给东阳君做个看门人。
风州息和跟百里云曦小的时候,曾一度好奇他的真实年纪,归老头对着他们俩,摸着胖乎乎的肚子,笑呵呵地道:“年岁太久了,老头儿我也记不大清了。”
后来,百里云曦偷偷地问东阳君,归老头到底是个什么灵兽,怎么能活这么久,她师父用墨玉般的温润瞳眸看了她一眼,面露些许难色,只委婉地道:“归真人与人间帝王有些渊源。”百里云曦顿时想起了真龙天子一说,不禁对归老头竖然起敬,便跑去告诉了风州息和。
那时还是小小少年的风州息和只是闻言一笑,低声淡淡道:“师姐,人间都称天子为万岁,你可知,千年的王八万年的‘归’”。
百里云曦听罢便对归老头的真身不大感兴趣了,反倒对人间的皇帝怜悯起来,每天都那么多人对着他骂乌龟王八的,真是顶顶可怜呀。
东阳君怜惜归老头孤身年迈,曾经提议要去给归老头谋一个正经仙位。可归老头听罢却连忙摆手拒绝了,称自己年纪大了,脑袋早就糊涂了,背不得那天规天条,就在君上门前做个种茶老儿是顶好的,东阳君了然他是逍遥惯了,并不太看重名分,便也随他去了。
这样淡泊名利的归老头却一直有一个困扰,便是后代的问题,鉴于他从英姿飒爽眉清目秀的少年时代,就埋头种茶以至于错过了jiao配的最佳年华,后代问题便成了归老头心口一道抹不去的忧伤,他时常扶一扶滚圆的肚子,明媚而又哀郁地对小百里云曦叹息道:“曾经,有一个真诚的jiao配机会放在我面前,我却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直到四百年前,风州息和在敖岸之山巡游,自凶兽朱厌口下救出了一只夫诸崽子,他见那头小夫诸状如白鹿且性情温顺,便想着带回风华林给百里云曦当个坐骑,谁知没过几年,这只小夫诸居然借着风华灵气化形成一白白胖胖的幼童,虎头虎脑、天真无邪,煞是喜人,东阳君便抱了他,送去与归老头做个伴儿,归老头如得一宝,待他如亲孙子一般,并为孩子取命为虎子。
百里云曦与虎子是有过几年情谊的,便忍不住拍额哀叹,也许在不远的将来,一位风姿卓越的大好青年就要把人生葬送在虎子这个坑爹名字上,风州息和听罢不以为然,眼里隐着笑意对她道:“最惨的不是这个,听说归爷爷要认他做孙子。”
于是,某年,某月,某天,一只流落风华林的小夫诸莫名其妙地就成了龟孙子。
自那以后,虎子就成了风华林的第五号常驻人口。
百里云曦她师父乃是上古仙胎,自幼时就辟绝了五谷,不食人间烟火,风州息和又经年累月地在外巡游除妖,当然,就算这厮在家,她也不敢指望他什么,思来想去,便只有厚着脸皮到归老头家去搭伙,说白了也叫蹭饭。
蹭来蹭去,便与虎子一家蹭出了坚定且深厚的友情。
于是,每每恰逢东阳君上闭关时期,有些个难缠的债主追上风华林讨要所谓说法,归老头便会带着虎子一夫当关地挡在门口,凭借自己看起来憨厚可掬诚实可信的笑脸,和虎子忽忽闪闪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把来人的怨气成功地误导到“正出外云游的首座弟子”风州息和身上。
而一般在这种时候,他们的师父大人,那位“闭关的”风华林之主,正眉目端庄地坐在他浮云居的竹林深处,素衣白裳,竹林曳曳,悠然地静听流水之声,闭目细品云雾茶的百种韵味。
久而久之,三界便起了些细碎传闻——素来清心淡泊地闭关隐居于浮云山的东阳君上,教出的那个“风华林大弟子”风州息和其实徒负盛名,虚有其表,素来行事乖张,仅有修行,无有品行,真真的是师门不幸。
那些个师出风华林的师弟们,偶尔听到这些传闻,自是明白其中隐情的,便忿忿不平地想替大师兄平反,但思及出师之前师父的谆谆叮嘱,话都到了嗓子眼又咽了回去——百里云曦,她是东阳君不想为外人知晓的一个存在。
当风州息和这个“师门不幸”驾云落地风华林的时候,归老头正坐在暖洋洋的日头底下择捡今年的新茶,眼角瞄见了紫衣一角,便火速抬起老手压低了头上的竹斗笠,只剩下白胡子在外面颤了颤,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屋里的灶台上炊烟袅袅,正蒸着茶花糕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肺,虎子腆着小肚兜站在灶台的一边,吮着手指吞口水,那位风华林“不为外人知晓的存在”正蹲在灶台前鼓着腮帮子填柴火,灶坑里的火苗被她吹得火星四溅,呼呼作响。
虎子瞧见进门的风州息和,胖墩墩的小脸瞬间变得红扑扑的,咬着手指望着他,晶亮的眼睛里有些愧意,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风州哥哥,”风州息和俯身摸了摸虎子的脑袋,虎子便开心的乐了俩声,迈着肉呼呼的小腿奔出门找他已经“缩回壳里”的爷爷去了。
“这是我的衣服?”
风州息和立在她俩步之遥,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屋子正中投下一道颀长的影子,他打量着百里云曦身上那件明显大了一号的淡蓝水雾衫,不动声色地挑了下浓眉,问道:“你又要下界去找那只鸳鸯精?”
百里云曦把手里的柴火折巴折巴全塞了进去,才慢慢回过头,斜白了他一眼。
少女的脸颊被热气熏了许久,如透亮的白瓷晕出的一丝润红,额畔一滴汗珠顺着脸侧滑落下来,衬得玉似的下颚明珠般润滢,她拍拍手,站起身来,恨铁不成钢地点着他道:“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鸯鸯是白头鹄,不是鸳鸯精。”
风州息和不以为意的笑了下,微微低过头,男子深邃的眼眸斜照进的窗外斑驳的阳光,泛出如黑曜石般的迷人光色,淡紫色长袖如水如云晃荡,很自然地抬手抹去了她额际的点点汗珠,修长如白玉的食指,顺过轻点了点她的脑袋,含笑训话道:“听好了,近日玉清天要有大动作,你和她都收敛着些,否则出了差池,我也保她不住。”
百里云曦只“嗯”了一声儿,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他身后探了一探头,并没有见到自家师父似雪的白衣和温柔的笑脸,眼眸一黯,明显地涌上了失望之色,咕哝道:“咱家师父还没回来么?这都快出去一个月了,帝君他老人家这次到底是要灭多少妖怪?话说——天下那来的那么多妖怪给你们杀?”
“年年皆是如此,你又不是不知。”
蒸屉上冒出白烟袅袅,缠绕着飘满了屋子,风州息和的眼睛隐在弥漫的烟气之后,神色愈发幽暗不清,隔了半晌,眨了下,笑着对她慢慢道:“你放心,林鸯那里我会安排。”
——对于这一点,不消他说,她绝对是信得过他的。
她唯一的朋友,流浪在人间的这二千年,一直都是由他关照,从未出过差错意外,她虽然说不出口,但对此还是有些感激的。
只是。。。。。。他跟不要钱似的一直盯着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最近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那夜在东海,这厮就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句你比帝君好看,她后来好几夜睡不着,一直上下左右地在想。
。。。。。。他这话里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夸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天崩地裂水倒流。。。。。。她也不相信,
若说不是夸她,这话却怎么听怎么像告白。。。。。。
百里云曦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给吓了一跳,瞬间觉得诚然不是他脑袋坏掉了,而是自己的脑子和面进水成浆糊了,不然,怎么会有这种荒诞的念头?!!
她跟挺尸似得一动不动,风州息和也一动不动,就跟老猫盯小耗子一样,她被他盯的发毛,心虚的感觉越发强烈了,难不成。。。。。。。是他知道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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