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时候,江明月拉住了我,他面含担忧地看着我:“怎么脸色不好?明明今天早都还好好的。”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手指冰凉,我不由微微一颤。
完了,果然是病了。
我两眼放空:“我病了,病得很严重。”
江明月闻言,修长的眉蹙起:“为什么这么说?”
我简直快哭了:“我,我今天早上脸红了,我大概就要变傻了,我以后可能就记不得你了,但是你还是要记得来陪我玩……”
江明月无言看了我许久,嘴角抽了抽:“……笨蛋。”
我不满地看向他,虽然我是要变笨了,但他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啊。
他无视我的愤怒,好笑地摇摇头:“脸红不是病,不会变笨的。”随即又嘟囔了一句:“但也不能对谁都脸红。”
我震惊与他的第一句,直接忽略了他后面的话。震惊之后是一阵狂喜。
这种感觉就像你被黑白无常勾了魂,走到半路他们发现他们找错人了。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我像做梦一样回了家。
第二天江明月把画递给我的时候,我差点都忘了这件事。
打开一看,画上只有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个女子巧笑倩兮的侧面,就是我。虽是侧面,但也让人觉得必然是漂亮非凡的,惹人浮想联翩。
白软的宣纸上,我自然也是肤白如雪。如果我变白了是不是就是这样漂亮呢?
如果把一个人描绘得太仔细,纵然画得再漂亮,所谓各花入各眼,总有人挑出毛病,但只是给人一个很漂亮的暗示,剩下的让人自己去联想,就不会有人挑出毛病。
聪明取巧的做法,但,我小人地想:他是不是想方设法偷懒呢?
我还是很宝贝地收好了画,准备回家收藏到我的木匣子里。平时对于纸我都是折叠起来,但把画卷起来的时候,我还是于心不忍,觉得可惜,把它弄卷了。
夏末秋初的时候是我的生辰。明明已经是秋天了,却是一年里最热的时段。太阳大约是觉得自己就快不能耀武扬威了,拼了命地发光发热,山里热得像是火炉。
我站在门口,把手横在额头遮挡阳光。远处的草木都是没精打采的,靠近的时候,空气里有草木的辛香。
我怀疑是不是太阳把草木里藏着的水都蒸出来了,不过这样的味道我很喜欢,让我想起江明月,他的身上也有这样的味道,阳光和草木混合的辛香。
今天我生辰,他约我月亮出来的时候去相思林等着。
午饭娘亲为我做了很多好吃的,娘亲说生日的时候可以许愿,让我随便找株自己喜欢的花花草草许愿去。
如果愿望真的可以实现的话,那就今天晚上来一道闪电劈了那间禅房,我就可以休长假了。不过,根本不可能嘛!
我去江心寺找师傅,看他有没有什么表示。比如主动给我放几天假。我去了师傅常去的藏经室。
师傅不在,倒是他平日里画画的桌面上放着一盆奇异的花。
明明枝粗叶茂,但只在枝叶的最高处开了一朵花。大而妖丽,花瓣层层叠叠围着中间的几根黄蕊,最外面的花瓣是淡青色,越往里颜色越淡,最里面裹着的花瓣渐变成乳白色,触感丝软。
走得近了,空气里流动着暗香,氤氤氲氲,像是一颗焦糖被水冲泡散开,在离花朵半米的空气里苦香淡淡,越近越香气馥郁。
我把脸凑在花朵旁边,流动着的苦香浓郁得竟成实质,张开嘴巴吸一口气,喉中可以感到丝丝的甜味。骄阳带来的烦躁仿佛冰释了,轻轻皱着的眉一下松开,心沉下去,沉下去。一会儿功夫,我就从狂躁变成了心如止水。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朵花,脸几乎要碰到花瓣上去了。这般近的距离,花显得越发奇异美丽,每一瓣花都舒展得雅致亭亭,浑然天成。
我直起身,心中赞了一声。我生日师傅也没有给我送礼物,我很是喜欢这朵花,师傅平日里奇形怪状的东西也多,于他平常,于我新奇,不如就摘了这朵花。师傅就算要怪罪,今天我生日,想必他也不会教训太过。
我本着为自己追求最大利益的原则,嘻嘻摘下这朵青白色的花。拖一把椅子,用手支脸,想仔细把玩把玩。
我又摸又闻的,略带苦涩的香气使我心里越发宁静,在太阳下走了这么一大段路,疲惫此时似潮水一浪一浪打过来,我头似小鸡啄米似的啄了几下,一偏歪在师傅的画台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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