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倒是没什么事,只不过我已经吃到了榆钱,此行的目的了了,自然就不再待着了。
我哼着歌儿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天空蓝得水灵,路边藏了不少颜色不同的野花,微风拂得人心情舒畅,我一路扑粉蝶惊鸟雀,不知不觉已到了家。
娘亲已经做好了饭,见我回了,就可以吃了。
爹爹放下手中的毛笔,紫色画台上是一副未完成的青雀图。我笑他:“娘昨天才因为你画画的事发了脾气,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今天你还敢当着娘的面画画?”
爹爹抬头看了我一眼:“她不会说了。”
我睁大眼睛看了一眼娘亲,娘亲却扭过头去,我只好问爹爹:“为什么呀?”
爹爹笑得温和:“因为昨天晚上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爹很有用。”
娘亲闻言脸一红,瞪了一眼爹爹,配着额上的梅花妆,很是风情:“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呢!”
我很奇怪,爹爹好像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呀?难道昨天晚上爹爹终于被娘亲罚跪了一晚上搓衣板吗?娘亲总是说要罚爹爹跪搓衣板,但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实行过。
我为爹爹掬了一把同情泪,然后正义地转过头问娘亲:“爹爹只是画了幅画,你怎么能罚爹爹跪搓衣板呢?”
娘亲惊奇地看着我:“谁说我罚他跪搓衣板了?”
“啊?难道不是娘罚爹爹跪搓衣板,然后爹爹跪到今天依然坚持画画,娘不管爹爹了吗?”
娘亲似乎被我的逻辑震撼了,半饷才憋出一句:“你怎么会怎么想?”
我很自然地回答:“因为娘亲总说要罚爹爹跪搓衣板啊。”
娘亲一副很无奈的表情,爹爹则是用一种“自作孽,不可活”的眼神看向她。
娘亲把我拉到她身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娘是多么温柔娇羞的人,那种事不过说着玩玩罢了。以后不能把娘想得那么坏了。”
我正欲答话,爹爹突然悠悠插进来:“温柔娇羞?只限晚上罢了。”
然后娘又狠狠地剜了爹爹一眼。
……
早饭过后,娘收了碗筷进厨房,爹爹继续画画,我则坐在原地思考,是去缠娘亲呢,还是缠爹爹呢?娘亲肯定会嫌我碍着她做事,爹爹在画画,如果把他缠紧了,他就会大发雷霆。
爹爹在其他的事情上都对我很纵容,却唯独在读书作画的小事严谨得不得了。
思来想去,我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去找江明月那厮。
不是我对他多么“一日不见,思之如狂”,而是在这北山上,与我年龄相差不大的只有那小子了。
哎,说起来本就只有两户人家,一户是我们徐家,还有一户是江家,江心寺那破地方算不得人家。
江家只有江明月和他的娘亲李氏,我叫她李夫人,他的父亲好像去打仗了,从此就再没有回来。大家都不愿意提起他,就这件事还是我从江明月嘴里套出来的。
虽然家里孤儿寡母,但是李夫人还是打理得有条不紊。我抬眼看看我沉醉于画中意境的爹爹,他就是娘的小说话本里绝对不能缺的人物——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质书生,所以他在家就是一个比我还弱的闲人,着实不能帮上娘亲什么忙。
家里多了一个吃白饭的,但我们家依然过得比江家殷实一些,对于这件事,娘亲得意了许久。
娘亲说她和江明月的娘亲是宿敌,在她们其中一人死去之前,她们只能不停地竞争。
但是,过分的是!爹爹作为闲人,有时间观花赏月,却不愿意陪我玩。我越想越气,你不是要画画吗?把你的笔拿了,看你用什么画!
我大大方方地走到画台旁,大大方方地拿起他画画必备的一支细毛笔,大大方方地说:“爹爹,女儿看着这只笔还行,就先拿出去了。”
果然,爹爹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完全没有反应。
我得意一笑,拿着那支墨汁饱满的细毛笔,找江明月去了。
江明月还是在老地方放牛,我去的时候,他倚着那颗百年榕树睡着了。我手里提着细毛笔,觉得很扫兴。
我看着他直可入画的精致五官,又看看我手中提着的细毛笔,一个极有趣的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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