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在傍晚就刮起风,到了夜间更是忽然狂风大作,海浪被吹起十数丈高,纤洄房中未关严的窗户拍在木框上,发出极响的声音。风灌入屋内,吹熄房中昏沉的烛光,吹乱了她放置在桌上所抄写的道德经,赶忙将窗户关严上闩,拿出火折子点亮蜡烛,捡起地上一张张被吹得不知页数的纸张。
“这是你师父苍骨为你单独僻出来的房间?”
突兀的女声让她一怔,手中的宣纸从指间滑落在地,慢慢直起腰来瞪着那不该出现在此的女人,咬牙含怒道,“水,一,羽。你还敢出现!”
水一羽挺直背,在桌前端庄坐下,拿起房中还温热的茶壶为自己倒上杯茶,饮下一口茶水,这才悠悠道,“那日让你替本座应付戎臧那个风流男人,实属无可奈何,他缠了本座颇久的一段时日,委屈你了。本座今日就是特地来向你道谢的。”
“道谢?你该向我道歉才是吧。”纤洄没好气的说完,重重得将手中的宣纸拍在书案上。
“戎臧轻薄你了?”她猜测的说。从她脸上忽尔泛起的浅红瞬间明白了一二,琉璃似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又喝下一口茶,“他还真不挑啊。”
杀人的目光朝她投来,水一羽立刻满脸堆笑说,“本座今日就是向你赔罪来的。”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纤纤玉指朝前一推。“这是本座给你的赔礼。”
纤洄看也不看的又将锦盒推回去,在另一侧坐下,闷闷的不说话。
“这么不高兴作甚,我只是在你耳边轻说了一句,选择回来的是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这样倒显得你小肚鸡肠了。”水一羽语气无辜,楚楚可怜的看着她。
纤洄冷笑,“上仙何等机智,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确是纤洄斤斤计较。”
水一羽嘴角抽搐一下,笑容微僵。不过着实是她没理在先……
“哎。”意味深长的一声娇弱轻叹本是想让她注意自己,谁知纤洄充耳不闻。
“本座承认那日设计你是本座的不对,不该让一妙龄少女去面对戎臧那个风流男人。本座向你道歉。”水一羽话语很是诚恳,同时伸手打开那个小盒,“这是避毒珠,完整时含在口中可避瘴气,在口中嚼碎吞下,即刻解毒。还有,今日本座可不光是给你这个赔礼,还是为了你的命盘而来。”
命盘二字勾起纤洄的兴趣,她终是转头半信半疑的看向她。
“我的命盘?”
水一羽理理衣领,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那日我一见你,就知你的命盘可是独特极了。”
“是么。”纤洄来了兴致,一手撑住下巴,似笑非笑。“你倒说说,我的命盘如何独特。”
水一羽眼眸黯了黯,佯装扼腕叹息地说,“成魔祸世,爱恨两难,阴阳相融,神魂俱灭。”
纤洄闻言瞬间变了脸,严肃的皱眉,双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能怎样说起,只能痴痴看着水一羽,专注听着,等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神魂俱灭四字重重敲击着纤洄的心门,有什么一直遗忘的被那十六个字唤醒。
可她看不到,也碰不到那隐匿深藏于记忆底部的黑暗。
强自镇定下来,略显倔强的道,“上仙与我相识不久,我怎知你告诉我这些,不是又起了什么捉弄的心思。”
“本座可是真冤枉。”水一羽掩唇噗嗤一笑,辩解说,“告诉你这些,可全是本座的对你的喜爱。你的命盘是天机,你身边的人多少会因你之故离你而去。而本座泄露天机,也是会受天谴的。”
“天机?”纤洄对这两字可谓是嗤之以鼻,“上仙可容纤洄问一句,为何您要冒生命危险来告知纤洄将来的命运?纤洄与您相识才不到两天,这样泄露天机,是要纤洄现在便自尽莫要如预言一样为祸人间,还是说……”她顿了下,想起先前水一羽在易水楼中说的一句话。
‘这样看着,还真是挺像我的一位故人。’
话语清晰回响起,纤洄仿佛间明白了什么,狐疑的看着水一羽,“还是说,我像上仙的那位故人。”
水一羽脸色猛变,倏然握紧双手,长指甲死死扣在手心里,忍住翻江倒海涌上脑间的记忆,头里如同猛的扎进一根针,两手撑住额头。
“你怎么了?”见她神色有异,纤洄关切问。
摆摆手,拭去额上冷汗,“没事,爱犯头痛的老毛病。并无大碍。”在烛光下,她的脸色很憔悴,就像一眨眼间老上了好几岁。
看她疼痛难忍的模样,纤洄也不想再和她拌嘴,虽对水一羽的预言有着心结,可还是起身上前为她轻揉太阳穴。
“力道还好吧。”她问。
“嗯,再用点儿力气就更好了。”她这么一按,确是舒服多了。
水一羽极为享受的话让纤洄翻了个白眼,对她稍微好点儿就不知东南西北了。
“上仙也会犯头痛病,还挺稀奇的。”
水一羽轻哼,还放松的把身子靠在纤洄身上。“上仙也是人修行而成的,有些当人时候的毛病也属寻常。”
念在她是上仙又犯着头痛病,纤洄便将这口气给压了下来。
听着窗外的风吹得呜呜,房顶几乎要被掀开,在岛上一十六年从未听过吹得这样狂风。
“这风奇怪得很,我在永华岛上从未见过几乎要将这房顶掀开的狂风。”
话音刚落,狂风吹开脆弱的窗,房中烛火尽灭,遥远天际的响起一声惊雷引起水一羽的注意,加重了她的头疼。
推开纤洄的手,水一羽硬撑着站在窗前,狂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可她不在意,只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远处火云冲天,半个天际都被照亮,不好的预感瞬时涌上心头,纤洄也是瑟缩下,磨蹭着手臂,隐隐不安。
二人同时说道——
“蓬莱岛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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