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树木青绿,风清爽干燥,吹得人心暖漾。花灯节临近,小城四处张灯结彩,街市上热闹非凡,摊贩们将各式各样彩色花灯串成串,用树枝吊起来,大声叫卖。人群熙攘,街市繁华,一派喜庆的景象。
初七在市集里买了一大袋的零嘴,糕点、干果、肉脯满满塞了一大袋,小山似的堆在胸前。
布省心站在街那头,眨着大眼睛呆呆的看着他穿过热闹的街市,向她这边过来。
初七走近,叫她伸出手来,把那一袋零嘴交到她手上。
布省心低头看了看包包里的东西,都是她最爱的,她抬头看着初七,“你……真的是我夫君?”
初七勾唇笑,伸手在她脸上重重的拧了一下,“莫不成,你想赖账?”
布省心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打开他的手,低头看看包包里的零嘴,又抬头看看面前这个陌生人,一脸怀疑,“那你说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说了什么?”
初七微微低眸,他第一次见到布省心,也是初夏时节,在一个偏远的小渔村。
那年布省心七岁,个头小小的,身瘦瘦的,眼睛圆滚滚的,穿着改小的男式衣裤,跟个虎头虎脑的小似的。
他从她怀里的口袋里拿起一个冰花糕,咬了一口,故意做出一副享受的表情,又把冰花糕递到布省心面前去,晃一晃,“你闻闻,香不香?”
布省心的眼珠跟着那花糕绕啊绕,喉咙里“咕嘟”一声咽下一口口水。
初七把花糕喂到她嘴边,“咬一口?”
布省心嫌弃的偏开头,“你咬过的,谁稀罕?”
“你稀罕呐。”初七半弯下身,一双夜空般深邃的明眸,低低的看入她的眼底,眉梢轻挑,唇角带笑,“要不也不会半夜偷摸到我房里,要亲我。”
“你胡说!我干嘛要亲你!我根本不认识你!”布省心涨得脸色通红,说话都结巴起来,一把将怀里的袋摔在他身上。
初七稳稳接住那一袋的零嘴,乐得看她又恼又羞的样,呵呵的笑起来,“你要真没做过,脸红什么?”
布省心急着要争辩,初七忽然沉下脸来,转身展臂,将她护在身后,侧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片刻之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老人,满头花白的头发,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初七面前,向他低头行礼,“殿下,请跟我回去。”
初七冷笑一声,眸色清冷,“你转告他,我与他两不相犯既是最好,但若他要与我为敌,我亦奉陪。”
“殿下!将军大人是为您顾虑,这里毕竟不是久留之地。”老人深深鞠躬,语气谦卑。
初七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苏月饼,咬了一口,淡淡的说,“你回去吧。”
老人似乎还要强劝,初七打断他,沉声道,“无须多言。”
老人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布省心,眼神古怪,旋即默默的退了下去。
初七转过身来,把手里的苏月饼递给布省心,定定的看着她,“这个也很好吃,你要不要?”
布省心咧嘴,将他上下来回扫了几遍,一脸嫌弃状,“就你,竟然是什么‘殿下’?”
“嗯。”初七满不在乎答了一声,收回苏月饼,自己吃了起来,转头跟她说,“天快黑了,娘,咱们找个地方睡觉去。”
“谁是你娘,别乱喊。”布省心气不过,一把拧在他后腰上。
他大叫一声,“干嘛摸我屁股!”
人群纷纷转过头来,刷刷的看向布省心,她急忙摆手,脸“刷”一下红得像大番茄。
初七哈哈笑,把那袋零嘴塞到她怀里去,将她打横抱起来,对人群说,“我娘就是爱闹,各位见笑了。”
布省心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挣扎,只能任他抱着,进了附近的一家客栈。
他问店家要了一间房,把她抱进房里才放下,展开双臂握住她的小肩,对她眨眨眼,“娘,我要出去一下,晚饭不用等我,晚上回来陪你。”
“呸呸,谁要你陪。”布省心歪嘴斜眼,小声嘀咕,“真不要脸。”
初七在她潮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故意做出很大的声响。
布省心下手要拧他胳膊,他一个闪身轻快避开,一边退着向门外去,一边对她眨眼,做了个飞吻的姿势。
布省心做了个作呕的表情,他也不在意,转身出了门去。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布省心愣了一会儿,慢慢坐到凳上,把怀里的袋放在桌上,一样一样拿出里面的美食,摆了满满一桌。
他是怎么知道她喜欢吃什么的?
布省心不记得初七,也不记得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她只记得她被村里人扔到了海里给河神做媳妇。祭祀仪式做了一天一夜,到最后她被扔进海里的时候,姑妈和两个表哥都没有来见她最后一面——他们是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
她坐在那里,看着满桌的零食,眼泪一下落出眼眶。她伸手擦掉泪水,拿起一个冰花糕,放到嘴里咬开,一股玫瑰花的清香散出。他竟然还知道她最喜欢的冰花糕馅是玫瑰。
布省心把一桌的零食都吃完,擦去脸上的泪痕,躺倒在床上,蹬了鞋,闭上眼睛,伸手往衣服里的内袋摸了摸,东西都还在。
她吐了一口气,翻身睡了过去。
布省心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她七岁,端午节姑妈要做冰糖粽,要她去市集里买糖。她抱了糖回来,上遇见狗蛋儿捉了一只猫,正打算打死它剥猫皮。
她不让狗蛋儿伤害那只猫,两个人打了起来,滚在草丛里,忽然大地震动了一下,把狗蛋儿不知怎么的都就翻到了她身上,他的嘴扑在了她的脸上。
“你亲了我,你就要娶我做媳妇儿。”布省心眨眨眼睛。
狗蛋儿吓坏了,急忙爬起来,指着她的鼻,“你你……你骗人!”
布省心撇嘴,“你不知道哇?村里一直有这个规矩,大人们都知道,我一会儿就去告诉村长,你要娶我。”
狗蛋儿翻在地上打滚,呜呜哭起来,“我不要娶妖怪做媳妇儿。”
布省心从草堆里坐起,抓抓乱成一团的头发,“这样吧,你认我做老大,以后你和你那帮小不许再欺负其他孩,我就不把这事儿说出去。”
狗蛋儿鼻涕眼泪糊在一块,愣愣点头,“好好,老大!”
布省心从乱草堆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和土,指了指草丛里的小黑猫,“那只猫给我。”
狗蛋儿擦擦鼻涕,“老大说了算。”说完灰头土脸的跑走了。
布省心低头抱起那团柔软的小东西,摸了摸它受伤的脚,“小家伙,疼么?”
小猫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喵呜喵呜的叫。她在附近采了一些止血的草,放在嘴里咬碎了,给小猫敷在伤口上,血止住了。她把小猫抱到一旁的林里去,摸了摸小猫黑色的皮毛,“以后别来这里了。”
小猫喵了一声,舔了舔她的手,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半夜,布省心忽然醒了过来,一睁眼就见初七正躺在她身边,睡得很香。月光从窗户透进来,打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浓密长睫染上一层薄薄的清辉,很是好看。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拨弄他的睫毛。
他忽然伸出手来,一把将她的手捉在半空,闭着眼睛说,“娘别闹,睡不好可会影响美貌。”
“切!”布省心把手腕从他手里抽回来,翻身面对着墙,“我问你,白天那个老人是谁?为什么要你回去?你是什么‘殿下’呀?”
初七翻身对着她,把她整个人翻过来,“忘了就忘了,又问什么。”他伸手把她揽过来,抱进怀里,她越是挣扎,他越是抱得紧,低声问她,“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除了想我,你还打算做什么?”
布省心听到他要离开,心里竟然有一些控制不住的难受,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到底是谁?”
她感觉到他的身一僵,过了好久,他才答她,“初七。”
布省心在心底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她推开他,又翻身过去对着墙,不说话了。
“生气了?”初七从背后抱住她,“这件事很重要,办完了我就回来。”
“谁生气了。”布省心说,“我要去修仙。”
初七沉吟了片刻,点头,“也行。天门派已经隐踪多年,其余幽泉、空明两派,你都可以去。不过,娘你最好不要用真名。”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你夫君我出名,红衣和灵虚当年也是得了我的提携才成仙的,论辈份我是祖师,人家一代掌门还得管你一个小丫头片叫师祖母,多不厚道,别让人家为难嘛。”
“鬼扯!”她闷声哼了一句,不再说话了。
初七伸手到她的领口,把戴在她脖上的坠拿出来,拿到她眼前,“既然你忘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弄丢了我会伤心的。”
布省心莫名其妙的真的生气了,故意不去看那坠,也不理他,逼着自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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