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楚云杳辗转难眠,闭眼便是想到春桃的死相,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死尸了,北陌后宫十年,若说从未见识过,那倒真是假的了。都说战场可怕,不过,最可怕的还是没有硝烟的争斗,后宫的妃斗,朝堂上的政斗,永远都是防不胜防,稍稍一步走错,没准便是把自己推进了丧命的上。
楚云杳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上外头散散去。遂挑了较暖和的衣裳,披了件披风便独自一人出了屋。虽正月初一,比不上昨夜那般热闹了,但依旧有不少地方燃放着爆竹,烟火,在黑夜里不时绽开绚丽的花朵,光彩夺目。一如春桃一般,光彩夺目,却这般一纵即逝,突然的便没了声息。
楚云杳不知不觉一人独自走到了春桃溺亡的池塘边,夜里,池塘边更静了,若是没有长廊处红灯笼倒映下来,眼前这一池水,便是黑漆漆一片,似是吞人的无底洞一样。她亲叹一口气,初见长孙元谪的时候,还同他说道石和池水的事情,没想到自己却是那被投入池水里的石。
“这么冷的天,为何独自一人在这外头吹冷风呢?”
楚云杳闻声寻去,才发现是柏姑姑。“柏姑姑,我只是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睡不着。”言罢,她才发觉柏姑姑手里提着祭祀用的元宝蜡烛一类,疑惑道:“柏姑姑是来给春桃烧纸钱的吗?”
柏姑姑低眸,微颔,将手中篮搁下,半蹲在地,将里头的东西尽数取了出来,温声道:“这孩也是可怜,平日里是蛮横了些,倒也没见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这么糊涂。过了初八,她就能被纳进府里当姨奶奶了,真是糊涂啊。”
楚云杳也蹲下身来,一同帮柏姑姑整理蜡烛和烛台,“她的死,或许我也有责任,若是我没有把里面的药换成盐,她的伤就不会那么重,以至于她会看不开投河自尽。”
“本就不是你的过错,何必把罪往自己身上揽?尚嬷嬷已然是不需要春桃这颗棋了,所以才会要除去她,有人利欲熏心了,嫉妒冲上头了,自然也视她为眼中钉。春桃的死,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场阴谋。”
楚云杳有些怔怔的,她一直以为柏姑姑很少管院里的事情,会什么也不清楚,可现在才发觉,柏姑姑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怎么了?你还真当柏姑姑什么也不知道吗?院里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不少的。”柏姑姑摆完最后的烛台,点燃了一簇香,递给了楚云杳,自己又重新点了一簇。起身后,双手合十,闭眸道:“春桃,下辈寻个好人家吧,莫要再贪心了,能安安稳稳便是最好了。”言罢,便鞠躬,将手里的香插进了香炉上。
楚云杳也跟着柏姑姑后头,闭眸思询半天,却依旧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柏姑姑似是看穿了楚云杳此刻纠结的心,遂开口道:“莫要强求自己了,春桃在世时候,也没少欺负过你,最后还冤枉了你,你此刻能来这里送送她,也算是够意思了。来,帮我一道再给她烧些纸钱吧,她没有别的亲人了,咱今日里也算是尽点心意了。”
楚云杳应了一声,便一道蹲下身将纸钱一点点扔入火中。片刻沉默。只听的火声燃着纸钱的声音。楚云杳还是将心里的问题问了柏姑姑:“春桃不是应该被锁在屋里吗?怎么跑出来的?”
“这还用说吗?自然是有人故意将她放出来的,这样,你不就也被牵连进来了吗?春桃的死,可以推说是她发疯了,失足落水的,虽并没有直接诬陷你,可显然你现在的处境已经是被动了。尚嬷嬷这般对付你,不仅仅是受命于湘妃,恐怕还是寻了些私心的。”柏姑姑说这话,欲言又止,倒是把楚云杳惹得万分奇怪了。
“私心?为何?”
柏姑姑望着楚云杳,才缓缓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当年,你母后正怀着你,大概七八月大的样,尚嬷嬷原本同我一样,是在你母后身边伺候的宫人,可她却不安心于此,依仗着自己的美貌,想要趁着皇后待产时,借机爬上龙床,甚至还不择手段的点燃了催情香。可却被皇后给撞破了这事,她没遂愿,也被皇后责罚去了浣衣局了。一辈也不得再踏进中宫。”
“尚嬷嬷被当众责骂,没了面,也失去了再见到皇上的机会,甚至是一直被人耻笑。但也不知什么缘由,却傍上了湘妃,脱离了洗衣局,虽回不了中宫,却也算是脱离的那苦日。后来皇后难产去了,湘妃得势,便将她调来了这里。再后来,你也被送来了这里,让她有了机会报仇。”
柏姑姑将手里最后一张纸钱扔进火中,长长叹了一口气,侧头望着眼前这沉默不语的女。她那同皇后一样的美眸里,却透着倔强与沉寂,藏着很多很多事情,有着与年纪不大相同的成熟与稳重。
楚云杳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湘妃的命令,加尚嬷嬷自己的私心,怪不得险些让自己丧了命。依着湘妃和尚嬷嬷的性,她们有那么多杀人的法,却没有对她轻易下手,显然,于她们而言,自己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比如,替楚娴玉和亲。
“罢了,谁没有私心,只是有人更狠厉些而已。”
“你能知道这事也好,若没有生存,何来让自己活得更自在呢?皇后便是过温婉,才会遭了别人的手。公主不是灾星,只是有人故意为之,甚至害死了皇后。”
楚云杳有些诧异,她一直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上一世,甚至真以为自己是灾星,可现下看来,似是个局中局了。她还想再问个清楚,柏姑姑却不愿再多说了。
“今日之事,公主若是听进去了,那就记住,有时候心狠,未必是件坏事,莫要心软。若是想要保护自己或是重要的人,那就先让自己变得更强些吧。康庄大道,不仅需要汗水和泪水,也需要鲜血。”
柏姑姑将东西全收拾好了,便现行离去了。楚云杳独自一人,伫立在池塘边,反复想着柏姑姑告知自己的那番话。她还以为自己重生后,已经变得够强大了,看来比之那些人,似乎还差的远着呢。还有母后的死,她定要一查究竟,把害死母后的人全部找到,给母后也给自己留个交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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