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色很丰盛,仅仅是一顿午膳,便几乎将相府所有厨的拿手好菜上了一个遍。有一道“锦绣芙蓉”,甚至是府里八十岁的老师傅亲自做的,萧采来到相府这些日里,也只能听萧柳说说。那位老师傅早在十几年前就因为身体不好不再进厨房,萧柳也只有很小的时候吃过老师傅做的糕点,还说那滋味是谁都模仿不出来的。
萧采望着那色泽澄亮的“锦绣芙蓉”,只觉得阵阵香味扑鼻而来。
薛庭先入座后,其他人才被赐了座。薛洲和薛澄分别坐在薛庭的左边和右边,对面是萧承付和董如青,萧采和萧柳则被分别安排在了薛洲和薛澄身边。
薛洲轻舒一口气,握紧的拳头也慢慢放松下来。先前薛庭瞧萧采的眼神,总让薛洲觉得不安,在一瞬间,他才想起来原因。再去看萧采的脸,还当真有几分像已经故去的陆贵妃。那位十四岁入宫,生前为得宠,去世时却不足二十五。这么些年,薛洲尚未见着有哪位妃如同当年的陆贵妃一般。
这才觉得薛庭瞧着萧采的眼神更加不舒坦。萧采的眉眼与陆氏有几分神似,在薛庭的眼里,薛洲也隐约看出了什么不同的东西。
由此便一直提心吊胆,至此才稍稍安心。薛庭将萧采安排在他的身边,大约也是看出了什么,才会做此安排。只要不是他所想的那一种可能,薛洲便觉得一切都是好的。
薛庭身边跟着的大监先将桌上的才全部试过,薛庭才率先拿起了筷。他也知晓相府中有一位老师傅,此番一看,便知道那一道锦绣芙蓉便是出自他手。
薛庭夹了一筷锦绣芙蓉放入口中,只觉得满口生香。
所有人的心这才放下来。
那一道锦绣芙蓉,是蟹黄、鲍鱼、血燕等多种名贵食材全部研碎了辅以其他秘制的调料捏出来的花朵,色泽鲜艳,汤汁也是用了一等一的大骨汤慢慢熬制。老师傅忙了一上午,早晨天未亮便起,这才成了这一道菜。
萧采不免有些唏嘘。然而转念一想,如今自己也是一样,通常她晨起要喝的温水,都是结香提前半刻起身煮开了温好的,平日里的吃穿用,也都是耗费了旁人大量的心神。萧采忽然觉得自己也许根本没有立场去指责皇帝的骄奢。
薛庭全然不知萧采的心里话,又尝了一口锦绣芙蓉,赞了几句。待到薛庭放下筷,其他人才敢动那一道菜。菜色虽好,席间的气氛总是不适合过随意的,萧采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著素菜便不动筷了。
薛洲在一旁,始终瞧着她,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吃。
薛庭很快吃饱,皇帝吃饱了,旁人自然不好再继续吃下去,一大桌菜,只用了不到四分之一,剩余的便全部被人给撤了下去。萧采瞧着虽觉得可惜,但是也没有理由说什么。
薛庭吃饱喝足,便同萧承付提起了游湖的事。先前萧采答应了薛洲要一同陪着去,此时便没有再推拒的道理,便也跟着上了马车。前前后后共有辆马车,薛庭坐在中间,前后分别是董如青及那位贵妃,还有萧采和萧柳。萧承付、薛洲和薛澄分别骑了一匹高头大马,在马车的一旁稳步跟着。
萧采与萧柳一起坐在马车里,想起要与皇帝游湖,俱是一脸愁苦。
萧采从前难以想象封建时代的君主,如今真正见到了才知道那一句“伴君如伴虎”从来都不是在说谎。薛庭今日来到萧府,萧采只觉得诚惶诚恐更甚于迎接君王的荣耀。更何况萧家已经是世家大户,若是寻常人家,这一番阵仗几乎会要了他们的命了。
萧柳也是唉声叹气:“从前皇上来都是我还未知晓害怕的时候,这么多年,果然还是不同了……”
萧采也是叹了口气:“恐怕不怕的便真的只有孩了。”
马车颠颠簸簸,车内两人始终聊着依稀琐碎的事情,不知不觉竟也到了。今夜游湖的地方是在离萧家并不远的城西里湖。里湖原名其实叫做离湖,只因出城人都在此别过。
只是先皇在失去了嫡长之后,便给这湖改了名字。这一回,是圣上头一次来到里湖。
这片湖泊对于先皇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只是圣上与先皇之间并非亲生父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此番游湖,也有体现于先皇的感情之意。
萧采跟在队伍最后面,身前便是薛澄,萧柳则是走在更后面一点的地方。萧采只觉得有些尴尬,自从上一回她与薛洲演戏开始,便觉得薛澄有些不同了。他并不再像先前那样与她玩笑,就连话都没有同她说过一句。
萧采知道薛澄本性不坏,心中也是难受的。本是一个朋友,却因为这些感情的纷乱,成了如今这样。萧采一直对感情避如蛇蝎,其实也是害怕。任何事情,只要是沾染了感情,便经不起理智推敲,萧采私心里并不愿意成为那样。
只是在这一个瞬间,她又想起了薛洲的脸。
在脑海里,薛洲的影像竟与记忆里那一张带着白玉面具的脸重合。萧采怔了一瞬,方才看见薛澄已经转过身,静静看着她不言语。
“……王爷。”萧采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就这样叫了他一声,谁料却让薛澄的脸色越发的沉了下去。
“你对哥不是一口一个阿洲叫的甚好?怎的到了我这里便叫不出口了?”薛澄心中生气,口上便有些不管不顾,明明知道萧采面皮薄,却还是忍不住自己的怒火。
萧采果然有些羞恼,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素来是倔强的女孩,薛澄也知道。只是今日他的脾气上来,便就是想要她说出一个原因来。他为了她,险些与哥闹翻,又彻彻底底伤了萧柳的心,可如今萧采仍旧是对他避得远远的,不免有些觉得气不过。
萧采被他这样盯着,也有些不高兴了。她想要往前走,却忽然被他揪住了胳膊。
萧采疼得“嘶”了一声,这才真正恼火了:“因为他不会如你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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