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嘉蛰早早的醒了,实际上她睡了整整两天了也睡不着,起床自己打了盆水,漱了口,洗了脸,开始挑今天要穿的衣服时,玉蕊才拿着个炭盆进屋,看到嘉蛰便福了福身,笑着道“小姐已经起了啊,我起得晚了,小姐可别怪我呀。”
“不怪你,是我自己睡不着,起早了。你帮我梳头吧,我今天穿这件湖蓝色的织锦褂,配这件镶银鼠边的坎肩,还有青黄色的褶裙,要是外面冷就再加件米色的团绒披风吧,要那件白玉扣的。饰就选这个莲花白玉钿和那个银镶南珠的簪吧。”
“小姐,怎么穿戴的那么素呀,冬日里看着怪冷清的。”玉蕊感到奇怪,便问了出来。
“府里才出了那样的事,我自然不能穿戴的华贵,而且湖蓝色会衬得脸白皙些,看起来气色好些,好让母亲放心。”嘉蛰向玉蕊说道。
“好,那我为小姐梳个垂鬟髻吧,这玉钿和小姐的那副鲛人泪耳坠很相配呢,小姐,要不戴这个耳坠吧。”玉蕊出着主意,嘉蛰本也觉得这个不错就答应了。
玉蕊的手艺很好,不一会儿一个垂鬟髻就梳好了,玉蕊本还准备给嘉蛰抹些胭脂,嘉蛰却说见自己娘亲不必那么多事,而且化了妆好像这病是装的一般。
“好了,我们走吧,去给额娘请安,回来就理东西回府吧,我一刻也不想在这个侯府里呆着了。”嘉蛰皱着秀眉说完,想了想又恢复了她在侯府嬷嬷的教导下那张嘴角微微带笑,喜怒不形于色,端庄秀丽的脸庞。
曲院里嘉蛰住的厢房很近,穿过抄手游廊就到了。
当初嘉蛰来勇侯府,林常氏本想她住在林书珩以前的曲院的,可被二奶奶以照顾不便为由委婉拒绝了,后来嘉蛰悄悄跑进去看过,她父亲原本的屋脏乱不堪,灰尘满地,都快变成杂物房了,感觉一点也没有要迎接小主人回来的意思,就从那时起嘉蛰开始对林李氏的心思有了怀疑,本还想在父母回来时说说的。
前不久林李氏又瞒着林万岱悄悄的将曲院打扫干净,弄得纤尘不染的,嘉蛰还觉得她多此一举,可现在林李氏倒是正好舒舒服服的住了进去,倒真真讽刺。
一进院翠棋就福了一福道“姑娘安好。年不见姑娘个高了不少呢。”
“棋姨”嘉蛰看到翠棋很是激动,笑了笑“这年你们照顾父亲母亲辛苦了。”
“小姐言重了,这是我们的福气呢,快进屋吧,外面冷着呢。”说着就替嘉蛰掀起帘,让嘉蛰进了主屋,一进屋,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伴随而来的还有林常氏最爱的茉莉熏香的味道。玉蕊将嘉蛰身上的团绒披风脱下,小丫头柳穗接过,退了下去。
“嘉蛰给娘亲请安,娘亲万福。”嘉蛰刚准备拜下,就一把被翠琴拉住了,林常氏在上座笑着说道,“果然这些嬷嬷还是有点用处的,看我的嘉蛰现在多懂规矩。”
“娘亲,你这样讲好像我以前多没规矩似的。”嘉蛰一听到娘亲的调笑,就感觉回到在家时的感觉,撒起娇来。
“嘉蛰,一看你这样就知道性还没被磨掉呢。”林常氏眉眼带笑的看着嘉蛰“我们过两天就回去,你可以让玉蕊准备起来了,你爹爹和启贤已经回去让管家们收拾屋了,你在这儿再好好调养一下身,注意别再着凉了。别站着了,来到娘亲这儿来坐。”说完林常氏做了个手势,翠琴便领着丫鬟们都退出了主屋,嘉蛰走过去坐在了林常氏的下“嘉蛰啊,这次的事,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林常氏低头淡淡的问着。
“娘亲,你都知道啦…”嘉蛰抬起头,一脸惭愧,“我本来只是想让二伯母在二伯父面前丢个脸,想快点搬回家,不想让二伯母在干预我的婚事。每次我过年的回信,二伯母都会让我在柳院正屋写,我又不能出门,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到这儿,嘉蛰眼眶都有些红:“还有二伯母对四姐姐做的事,我在侯府的这年,和四姐姐最是要好,刚开始的两年里,我一直被二伯母罚抄女诫,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碎了大姐姐房里那个翡翠如意摆件,二伯母说这是王府给的年礼,罚我在祖祠里抄女诫天,不许吃饭,还把翠琴和玉蕊都关了禁闭。”
林常氏听到这儿脸色又显怒意,伸手摸了摸嘉蛰的头发。
嘉蛰见此,稍稍安心,继续缓缓说道:“我一个人在祖祠里,晚上风那么大,我怕得不得了,而且饿的都快站不起来了,好在四姐姐偷偷的塞了好几个菜包给我,还在外面陪我说了会儿话,我才能勉强熬过去。那时候涟姨娘才刚走,因着涟姨娘的身份,四姐姐不能去选秀,于是二伯母经常找四姐姐茬,动不动就不给饭吃,后来我才知道,这几个包已经是四姐姐一天的口粮了。”
林常氏感叹似得说了句:“涟儿教出来的女儿,的确是像她。”
嘉蛰见林常氏有些伤感,便换了话题道:“而且我想念娘亲时也是四姐姐陪在我身边安慰我,开解我。所以这次,我就想顺便替四姐姐报仇。可没想到我身那么不争气,也没想到会因此牵连那么多人。害得娘亲爹爹担心是女儿不孝,请娘亲责罚。”嘉蛰说完便低着头。
心里想着:娘亲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撒谎的,我不告诉翠琴我会装晕倒,喝药昏睡,只让她知道我孩气似得不吃东西,就是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心思不似十岁的小姑娘。
林常氏听罢,又摸了摸嘉蛰的头,平心静气的对她说“嘉蛰,你小时候我们就搬出府了,又随着你父亲到处上任,天南地北的走,我们在家也不拘着你,你随你哥哥到处走到处玩,见得多了,眼界在你们几个姐妹兄弟里算是广的,可是这大家里的事啊,你就不清楚了。”
林常氏笑了笑,声音微微减轻了些,继续道。
“这高门大户里的阴私事最是多了,一般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一旦有人掀起一个角,许许多多的事就好像我们以前在江南一带看到的抓蟹一样,一溜的就都出来了,牵扯到谁,面有多广,会不会被人倒着算计,都不是你能完全控制的。”
说到这儿,林常氏语气郑重地道:“所以身为大家小姐,更要谨言慎行,因为你是主,你的一言一行牵扯到很多人,也因为你只是小辈,碰上个厉害的,屎盆讲不定就扣到你头上来了,到时候你又能怎么办。”
嘉蛰一听有些怕,说道:“娘亲,我没想到二伯母还会拿侯府里的银接济自家表兄,不然,我一定不会惹这事的。”
林常氏摇摇头道:“这次,不仅是你二伯母,你牵连到的还有柳院,甚至是这勇侯府里大大小小从管家到粗使丫鬟近四十个人,虽说本就是你二伯母做的不对,还好她又是个外厉内荏的人,你这身本就看着不好,她被你一吓,慌得什么都不知道了。要是碰上个厉害的,两句,说是近来你不思食欲,面色愁苦,怕是不知道在哪儿见了什么人,你的名声就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了。”
嘉蛰见林常氏脸色有些发青,便喊了声:“娘亲。”
林常氏却好像没有听到那样继续说道:“女不比男,若是名声受损就是一辈的事。或将你四姐姐送去庄,说去静养,无人看管的,在你二伯父回来之前不就撒手而去了,回来只要哭着请请罪,再将丧事办得体面些,侯府正妻替一个妾生的女儿大办丧事,传出去只会说她贤良淑德,不管怎么说她肚里正有一个呢,你四姐姐的姨娘又已经走了,你二伯父就算难过也怪不到她。”
“还能这样啊。”嘉蛰听到这儿,不由得感叹,前世她家一家口和和美美,从来想不到这些,来到这里从小也搬出去过小家日,从没接触过这些,现在才知道这里面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林常氏接着说“嘉蛰,我知道你自小主意多,我们也乐意看到你大大方方的表达出你自己的意见,可是这件事的确是你欠考虑了。算了,你也第一次经历这些,做法却是偏激了,碰到这种事,现在的你只需写封信委婉提上句想外婆了,我让你外婆将你领去外家不就行了,好歹你外婆也是个封君,你二伯母阻拦不得,何必让自己受苦呢。对付你二伯母的事,交给我就行了,何苦让自己染上这种事,还好你二伯父还顾着几分情面,草拟的奏折上也没明说,否则这林家人大概都没脸出门了。”
“娘亲,究竟是怎么回事,二伯母的娘家在江南,他的表哥怎么会来京城找她?”嘉蛰刚听了娘亲的话,本想不再关心这事,可终究按耐不住好奇心委婉地问了出来。
“这孩,刚才怎么和你说的?那么快就忘了,诶,这是老一辈的事了,你这未出阁的姑娘家还是别关心了,反正你的二伯母也算是个念旧人就是了,以后有什么事要多想少说,特别是进宫遴选的那一个月里更要注意,宫中比府里更是黑暗,要事事小心,知道吗?”
“是,娘亲,女儿经过了那么一场风波,总会长点记性的。”嘉蛰低着头,闷闷的答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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