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府和尚书府结亲,自然是东京城的一件大事。
高滔滔陪着母亲在门口迎接客人,看着来来往往、衣冠楚楚的达官显贵们,高滔滔讽刺一笑,当初大哥被俘虏的时候,这些人可是口口声声让圣上要以大局为重,现在却又一个个赶着来巴结高家,可真是墙头草。
“滔滔,想什么呢?”曹氏逗着女儿“是不是想着哥哥娶了嫂以后就不疼你了?”
“娘,你说什么呢?”高滔滔不依地拉着母亲,“怎么会?”她可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而不考虑大哥幸福的人。
“傻孩,”曹氏不无感叹地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儿,“将来也会有一个男人会把你捧在手心上的,不过是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高夫人,滔滔!”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高滔滔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来了,只是让她讶异的是,今日,他不是一个人。
“滔滔,你今天真美。”见惯了清艳的她,如今再见一眼华贵的她,赵宗实心内更是惊喜。
高滔滔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已经有许多人往这边看了,她今日是高家的脸面,一举一动都不能落人话柄。
“高小姐,”身边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高滔滔不由得紧了紧衣袖,今日晨起她鬼迷心窍地戴上了其中一只,“独宠独爱,”那是在镯里隐隐约约刻着的一句话,到底谁才是谁的独宠独爱,这世间,又有多少情投意合却终究是相忘于江湖,或许,连月老自己都已经是忘记了。
耶律宗真自然没有放过这个小动作,看着熟悉的光芒若隐若现,他的笑意更深,“打扰了。”
“二位请进吧。”看着越来越多的宾客到来,高滔滔也不想与他们二人多加纠缠。自己总是以男儿身与他们两人相处,身着女装相处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别扭,而现在,她不想要这种别扭的感觉。
赵宗实耸耸肩,也没有为难高滔滔,看着依然和曹氏迎来送往的高滔滔,他的目光更加炽烈,“甄宗,我不会再错过她了。”不管是哪一面的她,他都要。
耶律宗真自然知道这个她是谁,他此刻的目光也是定在那个不远处的少女身上,从来脂粉未施的她,今天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越发显得白皙红润,黑亮的长发梳成了一个简单的少女发髻,身上也穿着绣着牡丹的衣裙,俨然从画里走出来的江南女,却偏偏,在温柔婉约之余又有了一种武将之女特有的气质,江南女的婉约与北方少女的坚毅在她身上融合的恰到好处,这样的女,足以站在能够君临天下的男身边。耶律宗真的目光也是更加幽深。
“你会娶她吗?”他忽然开口,赵宗实一愣,却也是声音坚决,“当然等高瑞的婚事告一段落,我会来提亲。”他早就想好了一切。
“可是,”耶律宗真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赵宗实的身上,“你忍心让她和那么多女人一起分享一个你吗?”东京的局势,虽然现在是一团迷雾,可他早已是看得清楚,金鳞不是池中物,早晚有一日,他们,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赵宗实沉默,“我们入座吧,开始拜堂了。”
耶律宗真也没有再说话,赵宗实,到底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
即使已经观摩过无数次的成亲,但轮到自己的亲哥哥,高滔滔还是被感动了,大哥,从今往后,你一定要妻贤孝,一生顺遂,福泽绵长。
“不要哭了。”一只手帕悄然递了上来,“哭花了脸就不好了。”
“多谢!”高滔滔静静接过手帕,却猛然发觉耶律宗真就站在自己身后。
“甄公怎么出来了?”她连忙把左手藏到身后,耶律宗真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这张梨花带雨的面庞,他忽然伸出手,仔细地拭去她眼角的泪光,“你的哥哥会幸福的,而你,也会有一个人全心全意来爱你,滔滔!”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只留下角落里怔楞的她。
有很多人曾经都唤过她的的名字,可是,用如此低沉而温柔的语调唤着她的,只有他,高滔滔慢慢地把身后的左手移到身前,细细摩挲着清晰的纹,对这只镯的主人,她今日,倒是有别样的体味。
“小姐!”
高滔滔被突然出现的灵犀吓了一跳,她连忙放下自己的左手,眼中满是心虚。
“夫人在找您呢。”看了眼已经发呆许久,连自己来到身边都没发觉的小姐,灵犀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姐,自古以来官商不婚,您还是趁早打消念头为好。”刚刚的一切她尽收眼底,果然,那位甄公,对自家小姐,不单纯。她甚至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说什么呢?”高滔滔脸色发热,“快走吧,母亲该等急了。”
灵犀看了眼明显逃避的主,心里更是担忧,刚刚听老爷夫人的口气,小姐和小王爷的婚事已经是**不离十,但现下这局势,只怕小姐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了。
高滔滔自然不知道此刻灵犀的纠结,她已经来到曹氏身边,开始和母亲一起招呼着女眷们,
“刚刚去哪了?”曹氏颇为不悦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再看了眼不远处已经被送入洞房的儿媳,心下也是叹气,明明是相仿的年纪,怎么一个已经是端庄纯孝,另一个还是懵懂天真呢?这个女儿,当真是被自己给宠坏了。
“滔滔,”曹氏语重心长地拉住女儿的手,“你也不小了,以后多和嫂,要是嫁了人,可不能这么冒冒失失了。”婆家不比娘家,高家这样人家的女儿,嫁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规矩,是滔滔今后必须要遵循的,
“娘,您说什么呢?”高滔滔面上的笑容一僵,
“也是时候和你说了。”曹氏捏着女儿的手,语气里满是不舍,“宗实这孩不错,我和你父亲考虑了一下,倒也不失为一个乘龙快婿的上佳人选。”
“可是,他曾经是议储对象,万一将来”她不想进宫,那座华丽的牢笼困了姨母一辈,她不想重蹈覆辙。
“没有万一,”曹氏的目光忽然变得深沉,“宸妃已经怀孕,只不过是一直瞒着而已。”这是皇后亲自说的,错不了,既如此,宗实注定和皇位无缘,和滔滔,仍不失为一桩良缘。
高滔滔有点意外,果然,皇上对于嗣之事,到底还是执着。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曹氏摆摆手,“这件事你父亲已经决定了,”她打断了女儿的思绪,“相信爹和娘的眼光,你和宗实在一起会幸福的。”
············
“真的会幸福吗?”
莲花阁内,高滔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赵宗实是一个好玩伴,好哥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在她刚刚才怦然心动的当口,她心内更是不愿。
“我该拿你怎么办?”她细细地摩挲着手臂上的手镯,烛光摇曳中,上等的血玉散发出奇异的光泽,折射出一个困惑的身影。
···········
“你是说,甄宗?”
“对!”灵犀清秀的脸庞写满纠结,“少爷,今天的事,请您务必保密。”她并不是想背叛小姐,只是,再这么发展下去,只怕也是会出事。
老爷和夫人是不行了,如果让他们知道,小姐绝对会被禁足的,这对自由自在惯了的小姐来讲,简直比杀了她还要可怕。大少爷此刻正洞房花烛,她也实在鼓不起勇气去打扰,想来想去,也只有少爷了。
高殷的脸色在忽明忽暗的烛光里显得愈加面无表情,灵犀还是有点不放心,“少爷,”
“回去吧,姐姐见不到你该起疑心了。”
“奴婢告退。”灵犀放慢脚步逐渐退了出去,此刻高殷的心里已是五味杂陈。虽然一直以来爹娘都为这个女儿头疼,但他一直都明白,自己的姐姐知书达理,比起一般的大家闺秀更有见解,小的时候圣上和姨母就曾笑言,姐姐将来足以成为一国之后,辅佐君王完成千秋伟业,言犹在耳,高殷的忧虑不由得又多了一层。
甄宗,耶律宗真,大辽神秘的大皇,这个人,不会是姐姐的良配,这份情,姐姐不能要,也要不起。
赵宗实,高殷的心更冷,这段时间,圣上的后宫愈加充实,宸妃虽是有孕,但毕竟没有真正呱呱落地成为继承人,一切都还是未知。更何况,宫中的孩最难存活,丽妃的例就是前车之鉴,就算是生下来,能不能平安长大成人谁都不能保证,所以,前朝之中,提议赵宗实为储君的依然大有人在,一旦赵宗实坐上了宝座,那么,姐姐岂不是要走上姨母的老?
就算赵宗实现在爱她,可等到姐姐年老色衰,是不是也要和姨母一样夜夜孤枕难眠,忍受嫔妃们明里暗里的算计。色衰爱弛的典故,他可是清楚的很。
这两个人,其实,对高滔滔,都不是好的归宿。高殷心内叹息,可生在高府这样的人家,婚事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事情,就连父母都不敢擅自做主。看了眼不远处灯火摇曳的房间,高殷心内更加五味杂陈,今天是大哥的洞房花烛夜,丁家小姐自然是温柔娴淑,大哥是欣赏她的,但如果说爱,只怕还是少了那么几分。
大哥已经这样,作为高家唯一的女儿,自己的亲姐姐,高殷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只要开开心心,就好。
“高滔滔,该拿你怎么办呢?”高殷疲倦地吹灭房内依旧燃烧的烛火,这件事,他需要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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